陳亦以前跟過沈蘊玉,嘴嚴得很,就算是閒聊,也不會露出半點風聲。
他們言談間,已經交過班了,陳亦與同僚分開,踩著春風,往他的家中走。
他不過是一個百戶,自然住不起內城那些昂貴的官院,所以他的住址是一處比較僻靜的院子,混著一位富貴商賈人家,一位頗有些名氣的藥娘,和一位在龍驤書院教書的先生。
院子偏僻,但也幽靜,一條街巷裡面有四戶人家,都是體麵人,家中都養著健僕與私兵,將街巷院子都收拾的整整齊齊,還有幾乎人家牆角下種著各種樹木,在早春裡,煥發出嫩芽來。
清晨間,陳亦往自己家的院子走,他耳聰目明,難免聽見隔壁幾家的動靜。
商賈人家正在套車套馬,準備去開店鋪做生意,亦或者是去送貨,藥娘前些日子接診了一位富貴人家的夫人,現下正坐在熬藥,淡淡的苦澀藥味兒順著簷牆飄散,與初春的薄寒天氣混在一起,但並不難聞。
再走一走,便能聽見那位夫子早起撫琴的聲音,琴聲悠揚。
隨著陳亦邁步進巷內,這一條小巷也就跟著活起來了。
他邁入院門的時候,院內的老僕在灑掃——他們院子裡的僕人很少,何採不講究這些,有兩個人
辦事就行,陳亦則是疑心重,不愛用那麼多人,只有幾個趁手的老僕,也從不在外面買僕人回來,只用僕人生下的孩子,知根知底的用。
北典府司的人都有這個毛病,大概是因為四處探聽別人,所以總害怕自己被人探聽,錦衣衛幹多了聽內測外的活兒,便對自己家的府門嚴防死守。
老僕瞧見陳亦回來了,便低頭和陳亦行禮,道:「見過大人。」
「嗯。」陳亦道:「夫人呢?」
「夫人還在書房中,昨夜未睡。」老僕回道。
陳亦便往書房中走。
他們家的書房極大,分左右兩邊,他與何採各佔一邊,案牘上都擺滿了兩人的卷宗,但是他們倆都默契的從不看對方的東西。
別人家相公夫人在廂房裡濃情蜜意,他們倆相公夫人在書房裡徵戰天下,一忙起來誰都顧不上對方。
因為他們倆常忙,所以書房內還擺了一張床,忙完了連廂房都不回了,直接便在書房裡睡。
他們倆沒有孩子的時候是如此,有了孩子之後,乾脆把孩子也擺在書房裡,那孩子從小一睜眼,便是數不清的案件條例,左邊是殺人如麻、有事兒沒事兒抓人下獄的爹,右邊是心硬如鐵,手腕強硬的娘。
他自年少起,便懂了什麼叫官場不易。
陳亦今日進書房門的時候,何採已經窩在床榻間睡著了,她最近在修律法,大奉的律法其實並不全面,時常會碰到一些漏洞,而且還有很多不太好的地方。
比如,若是殺人的話,親族內殺人,罪減一等,父殺子,又減一等,夫殺妻,再減一等,甚至如果再多一點其他的條件,殺一個人,可能只需要賠一點錢。
之前何採便聽聞了這麼一個案子,一個已經成婚的婦人與人偷情之後,被夫家抓到,被沉塘而死,夫家只是賠了一點錢,因為是親族,又是夫殺妻,且那女子還犯了七出之罪。
而處置這個案子的縣令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只判了賠錢了事。
在比較繁華的地方,會有一些女人為這個女子鳴不平,這男子偷腥的事情也不少,這怎麼就沒見過妻殺夫呢?
例如江南,在江南哪裡,便沒有「夫殺妻」的事,江南那頭富貴人家的姑娘寧可自己招婿,
都不嫁人。
據說,在江南那頭,紡織業盛行,又少耕田,女子反倒比男子更有優勢。
所以江南那邊的姑娘們便想不通,現下女子都能為官了,怎麼命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