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衛廣總覺得這分明是紋絲不動的天空越來越遙遠了。
他抓起一把帶著雪的茅草敷在了臉上,等他鬆開手時,滿張臉便都成了通紅。
“操他媽的。”
衛廣低頭罵了一聲。但當他聽到棚子外似乎傳來動靜時,他又一次警惕地抬起了頭,並握緊了他磨尖的一塊小石子。
兩個宣國守衛開道,進入棚內的是許恆還有安仕黎。許恆看到已經毫無生氣的李瞎子時,眉頭微微一挑,問道:
“他死了?”
“這都多謝貴軍的款待。”
衛廣那粗獷的面容掛著森然的笑意。許恆聽到衛廣的諷刺,僅僅是輕輕一聲嘆息,隨即領著安仕黎對衛廣說道:
“這位是豐平派來的使者,他將要暫時留在宣軍營中,放你出去,是要代替他回豐平復命。”
衛廣驚訝地將目光轉移到了安仕黎身上。
“真是稀奇,你們宣國扣完使者,還要再放個人回去?”
安仕黎在許恆說話之前先一步走到衛廣身前,並向他躬身行了一禮。
“此事事關重大,煩請閣下不要莽躁,閣下歸返後,只需告訴石將軍,宣軍已經接受了條件,其餘的,閣下不宜多問。”
衛廣謹慎地注視著安仕黎,絲毫沒有為自己即將重獲自由而感到喜悅。他嗤笑一聲,直視安仕黎道:
“叫老子說老子就說?你們拿什麼和老子保證,這不是你們的計策?”
安仕黎神情肅然,解釋道:
“是非計策,你不知,石將軍也不知?”
衛廣聞言思索了一番,這才從地上坐了起來,他看向許恆並說道:
“我要把他也帶出去。”衛廣指著死去的李瞎子。
“即便他不死,你也是可以帶他離去的。我交給你一卷席子,你帶他走吧!”
衛廣長舒了一口氣,並對許恆抱拳道:
“多謝你了。”
在臨行前,衛廣又看了安仕黎一眼,他發現安仕黎神情坦然,毫無異樣,但偏偏是這份坦然,令衛廣察覺出了異樣,無他,親自體驗過俘虜生活的衛廣很清楚被扣留敵營意味著什麼,那種朝不保夕甚至隨時會身首異處的滋味決然談不上什麼好受的滋味。這種情況下能神情自若甚至表現得毫無異常,本來就是最大的異常。再者,豐平守軍的面孔都是衛廣的熟面孔,可他唯獨不記得豐平城哪裡冒出來這麼一號人。衛廣走到安仕黎身旁說道:
“不知何時可以再和先生相見?”
“見與不見,見不見得到,不都得看天嗎?”
安仕黎面向衛廣,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這個笑容令衛廣愣了好一陣,因為他總感到這份笑容中隱藏著一抹難言的苦澀。
衛廣答道:
“天算老幾?何必看他?指望得了天,許多死了的人就不會死了。小子,要靠也得靠自己,不要管什麼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事在人為。”
衛廣說完便帶上李瞎子的遺骸離去,這一次換安仕黎愣在原地了。
許恆吩咐人馬遣送完衛廣,走到安仕黎身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還請先生隨許某來吧!”
安仕黎回過神來,跟隨許恆前進。從初見到現在,安仕黎都不知道許恆的身份,可從此人的儀態和處事方式,安仕黎斷定許恆必定是頗有身份之人,至少在宣軍中有著不小的地位。一邊走,安仕黎隨口問道:
“閣下身居高位而能寬仁容物,安某佩服。”
“嗯?”許恆饒有興趣地看了一眼安仕黎,“何以見得許某是身居高位?”
“單憑一個‘許’字還不夠?”安仕黎淡淡一笑,“貴國重王室,輕外門,凡是貴國高官,有幾人不是許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