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恆已經可以望見安仕黎的營帳,同時,安仕黎營外負責看管的兩名軍奴也悚然一驚,遙向許恆抱著拳頭深深一躬。許恆絲毫沒有理會兩人,不過準確點來說,軍奴對於許恆這種地位的人來說,壓根也談不上人。兩名軍奴就這麼維持著彎腰的姿勢,沒有許恆的命令,他們是一動不敢動的。許恆走近營帳,隱隱看見了從門縫漏出的燭光,他先是一喜,猛然伸向帳門的手倏地緩了下來,思索片刻,許恆決定還是不要太著急。
躡手躡腳地邁進帳內,許恆看見了正在書桌前看書的安仕黎。安仕黎腳邊的火盆應該早就熄滅了,他桌上的三隻蠟燭現在只剩下一小半支還有一點火苗在搖曳,其餘兩支蠟燭已經成了塗在桌面的兩攤蠟油。安仕黎貌似一點也沒受到影響,專心致志地提筆在紙張上做著批註。由於安仕黎用的是僅存完整的左手,他寫字寫的異常吃力,吃力到一旁觀看的許恆恨不得上前去幫他寫。
可不知怎的,許恆終究沒有上前,安仕黎那專注的模樣讓許恆著了迷,就像一朵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蓮花一般。許恆選擇侍立一旁靜靜等候著。
眼看著安仕黎桌上那唯一一根蠟燭也快燒完了,許恆取來一根新蠟燭,親自點燃,並小心翼翼放到安仕黎的桌子上。
“許兄?”
安仕黎驚訝地看向許恆,突如其來的一聲呼叫令許恆有些措手不及,他整潔的臉頰微微一紅,說道:
“先生還不曾就寢呢?”
“書讀正酣,竟不知疲倦。”安仕黎尷尬地笑了笑。
安仕黎靜靜地看向許恆,似乎正是在等著對方開口,但好一會兒,許恆什麼話也沒有說,兩隻眼睛左瞄右瞟,唯獨不敢對著安仕黎,他的臉龐也越來越紅,幾乎就是一顆熟透的蘋果。見此情形,安仕黎不免一笑。
“許兄可是遇到何等難題?許兄待安某不薄,對安某多有照拂,安某敢不效犬馬之勞?許兄但言無妨,安某若能幫上一二,也算是回報了許兄厚待之恩。”
許恆眼睛一亮,雙手不自覺地抓住了安仕黎的兩隻手,好像是生怕他從眼前溜走了一般。見到許恆這般殷切,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安仕黎再也不好意思坐著,他趕忙站起身,不料許恆卻按住了他。
“先生坐!先生勿起。”
安仕黎震驚地被許恆按住阻止起身,隨後他又眼睜睜看著身為堂堂宣國王室的許恆親自動手,把熄滅已久的火盆又點燃了。火光閃亮,但許恆眼中的光芒更加閃亮。也許是覺得居高臨下地談話太不禮貌,許恆端了一把椅子,隔著火盆坐在安仕黎的對面。一切就緒,許恆輕咳兩聲,壓低聲音吟誦道:
“‘高王立國,重王室,輕外姓,非許姓不得高任,非許姓不得厚祿,宣以此興,亦以此亡。’”
安仕黎的嘴角勾起了一絲極難察覺的笑意,僅僅是一瞬,這抹笑意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並被安仕黎臉上的疑惑取代。許恆沒有理會,繼續他的吟誦。
“‘古今聖王安民濟世,立於不敗之地,非其有超凡之能,在其能馭超凡之才,不知賢而不用,其國可憂,知賢而不用,其國可亡。’”
安仕黎饒有興致地看著許恆,緊接著,許恆吟誦出了最後一句。
“‘欲得天下者當懷天下之心而得天下之力,若欲得天下而不以天下之心為心,不以天下之念為念,唯重其私門之得失榮辱,難矣!’”
唸完這些話,許恆滿頭大汗,緊張地注視著安仕黎,但安仕黎卻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好像是卸下了一塊背在背上的大石頭。安仕黎謙和一笑,隨口說道:
“此安某痴妄之言,萬望許兄不要當真。”
許恆焦急地前探身子。
“先生何其過謙?先生之語,真可謂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許恆雖知曉我宣制之弊端,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