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往後翻了幾頁,才發現,手裡拿的是一本日記本。
是爸爸的日記本。
溫·特級教師·絳心不在焉揮揮手:「老師這節課有事,所以……這節課自習。」
說完,他抱著日記本坐到一邊。
霍卿章笑他:「明明爸爸是很了不起的老師,怎麼你卻一點沒有遺傳到?」
溫絳專心翻著日記,沒空理他。
日記厚厚一本,從2005年開始記錄,正是溫絳剛上小學那一年。
他知道爸爸一直有寫日記的習慣,但每次想偷偷看爸爸寫了什麼,爸爸就會慈愛地敲敲他的小腦瓜,語重心長道:
「日記是一個人非常私密的記錄,無論是再親近的人也不可以隨便翻看他人日記,這不禮貌,而且不尊重人。」
所以溫絳從小就養成了對他人秘密不窺探也不要感興趣的習慣。
只是今時不同往日,他總覺得,這本日記本里或許有他需要的東西。
前邊的日記他都是大體瀏覽而過,而爸爸記錄最多的也是從教生涯中的大小軼事,今天學校吃了什麼,哪個學生生病沒來學校,都寫得事無巨細。
寫得最多的,還是對於一些特殊學生的教育感悟。
因為爸爸執教的中學是當時當地人口中的垃圾學校,升學率低,生源差,還是私立學校,從爸爸的日記裡就能看到,不時就會遇到打架鬥毆、逃學早戀的問題學生。
有一段是這麼寫的:
【今日和藝術組組長聊起學生的教育理念,組長表示,有些學生該放棄就放棄,家裡人十幾年都教不好,憑什麼認為送到學校後用區區幾個月時間就能改變一個人的本性。
對於他的話,我不敢苟同,我身為人民教師,應當先育人再教書,發現每個學生的可能性,因材施教,將迷茫的羔羊拉回正軌,是我的責任也是義務。
我還是相信,愛和耐心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本性。】
翻頁帶動的微風,拂動著溫絳的睫毛。
愛和耐心啊……
可是他一直堅持的「愛和耐心」,又換來了什麼。
無情背刺,甚至為此丟了性命。
值得麼。
心不在焉地翻著日記,後面寫了什麼,溫絳已經沒有心情再看。
霍卿章不發一言,主動避開目光不去窺探他人的秘密,只是默默陪在溫絳身邊,等著遞上紙巾。
但溫絳已經沒有哭的慾望,不是沒哭過,甚至當著當事人的妹妹落了淚。
有用麼。
資助人告訴過他,哭泣悲傷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眼淚只對在乎他的人有用。
這句話被他一直記在心裡。
腦袋一片混亂之際,日記中一個字引起了溫絳的注意。
「喬」
對於這個字,已經產生了條件反射性的厭惡。
他的視線落在這個字上,後面緊跟著個「泱」字。
喬泱。
【今天和十二班的班主任聊天,他提到了喬泱,說這個孩子最近有早戀的苗頭,三番五次以各種理由請假出校,陸老師心裡著急,偷偷跟著去打探情況,在海亭公園附近看到了喬泱和一名社會男子行為親暱不雅,很是痛心。
青春期的孩子春心萌動,尚未形成正確的三觀,很容易受不良人士影響導致誤入歧途,我和陸老師商量過,決定明天一起找喬泱談談心,做做思想工作。】
喬泱,當時聲稱被溫絳爸爸性侵的女學生。
而日期是,2007年4月份,正是性侵事件前的七個月。
溫絳清楚地記得,爸爸收到喬泱的情書時是夏天,大概七八月份,車禍離世是十二月,剛好在07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