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男人又是一巴掌扇過去。
這一次,男孩終於承受不住這潑天巨力,身子一踉蹌撲倒在地。
男人似乎還不解氣,大腳踩上他的臉,反覆碾壓著:
「小子,錢不多不是錢?哥哥我是高利貸,可不是什麼慈善家。」
說完,他收回腳,從地上撿了個果子,擦了擦扔進嘴裡:
「節目結束後我找你拿錢,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知道吧。」
說完,往男孩身上吐了口唾沫,扔下破抹布一樣的男孩,帶著一眾小弟揚長離去。
溫絳點下錄製結束鍵,這時候,一聲「吧嗒」,車鎖適時開啟。
他看了眼霍卿章,就見霍卿章點了點頭。
高利貸的人離去許久,男孩終於慢慢從地上爬起來。
眼前一片發花,嘴裡是濃濃的血腥味。
他長長撥出一口氣,透出幾分無奈,抹去嘴角的血絲,無力地拍打著褲子上的泥土。
倏然間,一雙白綠相間的運動鞋出現在視線中。
他怔了怔,匆匆抬了眼。
面前是一張熟悉的臉,微微卷翹的半長發被夜風拂起,鑽石耳釘像是天空中閃耀的星星,璀錯奪目。
「任一宇?」溫絳輕輕叫了他一聲。
任一宇逃避似地垂了眼睛,從地上撿起剛才推搡間掉落的手機,視若無睹繞開他往回走。
不知他來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但還是要小心翼翼捧著自己早已滿目瘡痍的自尊心。
任一宇匆匆踏上破碎的石階,卻聽到身後傳來緊隨不捨的腳步聲。
「你爸爸欠了多少錢。」溫絳的聲音穿過夜風而來。
任一宇停下腳步,握緊手中早已碎成蜘蛛網的手機。
他緩緩閉上眼睛,努力做了數次深呼吸後,決然轉身。
站在石階頂端的他居高臨下俯視著石階底端的溫絳,聲音如十二月的寒風,冷冽森然:
「怎麼,想把我爸賭博欠債的事昭告天下?」
溫絳並不惱,柔柔揚起嘴角:「說出去對我有什麼好處麼。」
任一宇驀然沉默了,視線看向一邊,喉結滾動了下。
溫絳比誰都清楚任一宇對他的敵意源頭在哪。
在他第一次收到神秘資助人送給他的童裝時,只有十歲的他比任一宇表現出更強烈的敵意。
他扔了裝衣服的禮盒,一遍一遍向資助人的司機重複著「我不是乞丐不需要你施捨」。
回去後一個人蒙在被子裡嚎啕大哭。
他一直穿的是弟弟淘汰下來的衣服,並不合身,所以看到昂貴精緻的新衣服時,一個十歲的孩子不可能不心動。
可隨即而來的是碎成沙的自尊心。
越是沒有什麼,就越在乎什麼。
溫絳揚起下巴,幾分倨傲:
「我並沒有幫你還錢的打算,我也沒這個義務,糾纏你只是希望你能來試鏡我的新電影,你得到片酬我得到名譽,我們各取所需互不相欠,這個道理很難懂麼。」
任一宇比他還高傲,冷笑道:「好,我爸欠了兩千萬,你要是能給我這麼高的片酬,我就去試鏡。」
溫絳不動聲色望著他,並未因為這個數字產生任何的表情變化。
兩千萬已經達到準一線演員的片酬水平,現在針對娛樂圈的降薪令下來,能給到五百萬已經是上限,去掉繳稅後,任一宇能拿到三百萬頂天了。
在任一宇看來,溫絳的沉默就代表了為難,更是無法實現的承諾。
他低下頭,聲音虛寒:「如果做不到,請你以後別來糾纏。」
扔下這樣一句話,任一宇咬著牙轉身就跑,漸漸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