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封信被爸爸藏起來了,一藏就是十七年,就因為這個三年級的小學生說「原諒我們吧」,他便親手堵死了自己唯一的退路。
他認為,作為一個老師,要先育人再教書,即便被千夫所指,也要把這封信藏起來裝作無事發生,最終選擇閉口不言,獨自一人扛下所有罪名。
就為了保護他的學生,不希望他的學生被眾人定性成是撒謊成性而因此誤入歧途。
他用愛和耐心又換來了什麼呢。
家破人亡。
溫絳趴在髒兮兮的床邊,手裡緊緊捏著這封信,終於,像個孩子一樣,像當初年幼的自己一樣,嚎啕大哭。
是委屈,是不甘心,是難以言喻的憤怒。
哭聲迴蕩在滿是塵埃的小屋裡,一遍遍迴旋。
屋外忽然響起腳步聲,輕慢的,像是怕驚擾了他人一般。
溫絳沒心情關心來人是小偷還是流浪漢。
這麼多年,每當別人指著他的鼻子罵他爸爸是強奸犯時,他也只能低著頭沉默。
因為他沒辦法證明爸爸的清白,他當時也不過是個小學生,又能做什麼呢。
腳步停在溫絳身邊,輕輕從他手中順過那張「悔過書」。
看了許久,他慢慢在溫絳身邊坐下,無視坐了一褲子灰,慢慢抱住溫絳。
霍卿章給溫絳打了無數個電話發了無數簡訊,他一條也沒回。
霍卿章太不安了,剛好他看到一條他和溫絳的聯名帳戶發來的付款簡訊回執,上面顯示是計程車的車費,地點就從影棚到了烽臺路八號平房。
在這裡,他也看到了當年的真相。
看到了大哭不止的溫絳,像個受了委屈卻無能為力的小孩子。
雖然他也無法解釋為什麼這個世界對映了所有現實發生過的事,就連另一個空間的物品都精準陳列在這個世界,溫絳又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但現在已然沒有精力去考慮這些。
霍卿章抱住了溫絳,就像抱住了全世界。
溫絳反手摟著他的肩膀,眼淚擦在他的衣襟上,斷斷續續氣息不穩地重複著:「我爸爸是被冤枉的。」
「嗯,爸爸是冤枉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師。」霍卿章沉聲道。
這是個世紀疑問:為什麼好人總是沒有好報,壞人卻能逍遙法外,那麼人還應該學著善良麼。
溫絳不知道,因為這個問題中,他很少得到正向反饋。
「代表,我現在只有你了。」溫絳哽咽著抬頭,淚目漣漣中是霍卿章漸漸舒展的眉眼。
霍卿章心頭猛然一顫,更加用力抱緊了他:「依賴我吧,我想成為你的唯一。」
當晚,霍卿章沒有提回家的事,他知道即便這小屋又髒又破,可溫絳待在這裡就會感到安心。
他把破碎的玻璃用報紙糊上,擋住外面的風雪,又把外套給了溫絳,緊緊將他攬在懷裡,給予他全部的溫度。
兩個人躺在髒兮兮的小床上,緊緊相擁,走過漫長的冬季。
幾天後。
霍卿章請人把小屋打掃了出來,裝了新玻璃,安上了暖氣機,老舊的床單被褥也沒換新的,洗過幾遍後烘乾晾曬,儘可能復原這屋子裡的一切。
雖然外牆上大大的「拆」字讓所有人覺得霍卿章大概是瘋了,有這個必要麼。
無所謂外人是否認為他瘋了,只要溫絳喜歡,他都會去做。
秘密私人工作室裡。
戴著眼鏡的男人拿著那封「悔過書」反覆翻看,隨即對溫絳道:
「字跡可以復原,但這個地址好像是個假地址,可能對方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資訊。」
溫絳蹙起眉頭:「沒別的辦法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