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築起來的冷漠土崩瓦解,時傾急忙扶著他,卻依舊什麼話也沒說。
看著她的反應,藺舟覺得難過得要死了。
也是,他本來就要死了。
明明心臟被捅了一劍,可是他卻感到渾身都在痛,鼻子酸酸的,堵著他說不出話來。
緩了好久,他才道:“師尊問我……就是因為我該……死了嗎………”
那個願望,是怕他死後無法瞑目才問的嗎?
早知如此,他該換一個願望的。
換一個親密一點的,也許師尊心軟就同意了呢。
越想越多,眼淚猶如斷了線的風箏,簌簌而落。最後,他渾身都顫抖。
時傾扶著他的肩膀,垂眸問道:“你想埋在哪裡?”
身體的熱量在快速消散,藺舟顫抖地抬手,好半天才撥開時傾額頭的那縷頭髮。
望著時傾的時候,那雙烏黑的眸子赤紅又溼潤,充斥著複雜、不捨、難過、深情……
獨獨沒有怨恨。
他輕輕笑了,淚水也跟著滑落,“……冥川……弟子喜歡冥川……”
再過不久,這裡就該下雪了。
他喜歡雪,喜歡稍軟的、落在青草地上、掛在山峰間的雪。
聽掌櫃的說,每到冬季,冥川的雪下得極厚,鵝毛大雪漫天鋪地,到處是銀裝素裹,很美。
上一次走得匆忙,還沒來得及等到雪落。
這次,他想留在這裡,看一看,冥川的雪是不是真的那麼美。
與積雪峰相比,又是如何?
身體越來越冷,藺舟抵著時傾的頭,費力地抬起手指,輕輕碰了下她的眼。指尖的血液不經意間染了上去,化作一點硃紅。
他扯唇笑了笑,眼裡的光逐漸黯淡。
“真好……”
師尊還能見到他,不是在夢裡。
他的聲音很輕,風一吹就散了。
看著他徹底倒下的身體,手邊的神魔劍半是赤紅,時傾怔愣許久,一個人跪在冥川河畔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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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他的心意,時傾將藺舟連同那把赤霄劍埋在了冥川,一座高峰之上,可以眺望所有的景色。
墳墓前只是臨時刻的木碑,上面寫著藺舟的名字。
時傾站在那裡,出神地看了很久。
直到月色落滿枝頭,她才轉身離開。
與此同時,自從回到魔宮之後就沉睡不醒的魔尊忽然睜開了眼。
他倏地坐起來,捂著胸大口大口地呼吸。
散落的長髮隨著他的動作垂下,昏暗的光線下,俊美邪魅的面容陰晴不定。
察覺到頭腦中多出來的那一段完完整整的記憶,他薄唇勾出薄涼的弧度。
“……師尊?”
隨之,只聽得夜色中一聲嗤笑,他慢慢站起來,走出寢殿。
伽厭正巧端著東西往這邊走,看見他,眼裡瞬間明亮,“魔尊大人,您醒了!”
驚容1頷首,“嗯”了一聲,衣袍獵獵,徑直往外。
“您要去哪?”伽厭困惑道。
“殺一個人。”驚容冷冷吐出幾個字,身影瞬間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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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李煜《臨江仙》:“一聲羌笛,驚起醉怡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