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清葉是刑部之人,對於北典府司比其他朝中人更瞭解些,他也知道沈蘊玉這個人不能開罪,平時瞧見了都趕忙躲遠點,今日瞧見沈蘊玉上門,他把他這輩子犯過的法都想了一遍,生怕他的某點疏漏連累了整個石家。
「不過是來詢問些涉及案件的事,可耽誤了石大人?」沈蘊玉端坐在椅子上,雖是客位,但卻比主位上的石清葉更從容些,他抬眸看向石清葉,道。
石清葉哪敢說「不」?人家北典府司尋常問話,都是直接拿人下獄的,
聽說前日,就連陸右相二子都是被鞭子給拖進北典府司的,他何德何能,讓沈蘊玉登門來遞腰牌拜訪啊?
石清葉後背都冒出熱汗來了。
「石大人不必緊張。」沈蘊玉今日卻是出了奇的好說話模樣,語氣都顯得溫和:「只是例行詢問一些與案件相關的人罷了,沈某記得,您與何採是同僚,不知,何採此人,您是否瞭解?」
何採。
石清葉腦子裡瞬間浮現出來了一個略顯單薄的倔強身影,人是消瘦的,模樣是平庸的,灰撲撲的,但是站在那裡時,眼底裡卻有拼搏的光,像是為了什麼東西,一直在提著一口氣吊著命、與誰較勁一般。
「是個比較孤寂的怪人,甚少與同僚出去吃茶聊天,但聽聞他家境不好,住在外城,又偏遠,想來也沒那麼多時間交際。」
石清葉絞盡腦汁的回想何採的時候,院子外面傳來了石清蓮的聲音。
初初聽見石清蓮聲音的時候,沈蘊玉眉眼都舒緩下來,他這些時日一直忙,像是一根繃緊了的弦,浸泡在血腥、陰暗,與陰謀裡,沒有片刻停歇,以前他並不覺得有什麼,現在忙的抽不開身的時候,卻總是覺得缺點什麼。
他覺得,他缺一個下午。
是和石清蓮一起在廂房床榻上躺著的一個下午,什麼都不做,就抱在一起沉沉的睡覺,她的髮絲纏繞在他的手臂上,呼吸落在他的鎖骨上,有溫柔的風吹動帷帳,陽光暖洋洋的映亮地面,空氣中有細小的灰塵再飛舞,她窩在被子裡,睡得臉蛋都鼓起來,臉上都印滿紅印,他不必睜眼,只要動一動手臂,就能抱個滿懷。
是歲月在靜靜流淌的聲音。
他想要很多很多這樣的下午。
沈蘊玉抬起眼眸的時候,眼底裡都縈繞著幾絲瑩潤的笑意,但他隔著一個窗子望過去時,卻瞧見了並肩而行的兩個人。
沈蘊玉眼底的笑容驟然消散,原本放鬆的脊背又一點點繃起來,眯起眼眸來往外看。
這人是誰?
一個書生模樣的公子與石清蓮並肩而行。
他們兩人在笑。
在對視。
兩人之間的曖昧氛圍只要遠遠一掃,便能瞧見,那公子眼底裡的情誼濃稠的像是蜜,幾乎都要溢位
來了,石清蓮還在和他笑,那雙燦爛的眼眸裡面匯聚著全天下最好的東西,璀璨的像是天上的月亮。
沈蘊玉如同遭了人當頭一鞭,方才心口處縈繞著的溫潤情愫、款款思念都被抽散了,隨之湧上來的便是憋悶,惱怒,不敢置信,和一絲絲慌亂。
「不知這位公子是?」沈蘊玉臉頰抽動片刻,才突然開口道:「瞧著好似有些眼熟。」
就在石清葉一直低頭思索的時候,沈蘊玉突然問了一句,石清葉抬眸看過去,沒看清楚,又站起身來,盯著窗戶瞧了兩眼,才認出來,道:「這位是顧公子,顧時明,我的好友,時常來拜訪。」
一提到顧時明,石清葉臉上便多了些笑,雖然只有一點,但這可是沈蘊玉進門以來,他露出的第一個笑。
最開始他搞不明白顧時明怎麼三天兩頭的往這邊跑,但後來便也隱約猜到了,這顧時明回回都把眼珠子黏在他三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