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勸嫂嫂的時候,鼻尖還有點發酸。
當初嫂嫂也怕她死前難過,強撐著一臉笑意去上斷頭臺,也是這樣安撫她的,現如今,也輪到她這般來安撫她的嫂嫂了。
他們這些至親之人,就算是知道彼此做錯了,也不會捨得去責怪對方,只想著為對方開脫,讓對方能好受一些,哪怕自己疼,也沒關係。
其實不止痴男怨女間會為了對方而犧牲自己,親人間也是一樣的,只要對方在自己的心裡足夠重要,他們就會忍不住為了對方讓步,只要對方高興,自己反倒是怎麼樣都行。
石大夫人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是心裡過不去這個坎兒,她總覺得自己好似做錯了,但是有的時候又覺得自己做得對,就這樣反覆拉扯的時候,
石清蓮的聽雨閣收拾好了。
她未出閣前便住在聽雨閣裡,出閣了之後,這聽雨閣便被封存起來了,未曾給旁人住過,現在她一回來,便被歡歡喜喜的收拾好了。
「嫂嫂,今日太晚了些。」石清蓮與石大夫人道:「你早些去休息吧,我也早些去休息,明日我們再談這些,可好?」
石大夫人也只好應下,她這一日也是提心弔膽殫精竭慮,她看著年歲長,但是其實膽子還沒石清蓮大呢,惶惶的回了她自己的朝花院裡,又是輾轉反側一整晚,睡不好。
反倒是石清蓮,大事已成了一半,她沒心沒肺的回了聽雨閣,輕車熟路的鑽到了自己的被窩床榻間,一躺下,整個人便像是回到了殼裡一般,萬分安心,沉沉的睡了過去。
石清蓮睡著的時候,聽雨閣的窗戶也沒關,沈蘊玉隔著一個窗戶看著裡面的裝飾,但是瞧不見人影了,他定定的看了片刻後,轉身從石家離開了。
他從石家離開時,本來是想回北典府司查案的——他手上還有一個走私案,已經到了要收網結尾,撈大魚的時候了,但是他途逕到石清蓮回來的那條街巷時,卻又鬼使神差的走了一遍。
當時街巷中還是人來人往的,京中富庶,夜間早已形成了夜市攤販,很多公子小姐們都喜歡出來玩兒,他還穿著一身指揮使的飛魚服,他走出來的時候,周遭的人都驚疑的避開他,四周都沒有人敢看他。
北典府司的兇名在外,三品大員都招惹不起他,更何況是這些平頭百姓。
沈蘊玉平時也不愛走在下面,人太多,他很難一眼望清楚所有人的方位、身姿和形態,他更喜歡走在屋簷上,從上向下眺望,將所有人都收在眼底,以一種俯瞰的姿態,將自己和所有人都隔離開。
但是今日,他想走一遍。
從他高高的屋簷上下來,下到她的人間來,看一看她為之喜悅的東西,走一走她走過的路,嗅一嗅這人間煙火的味道。
沈蘊玉在街巷中走過的時候,恰好逢見那個扛著扁擔,賣桂花糕的貨郎,那股桂花糕的香味兒直直的衝到了沈蘊玉靈敏的鼻腔中,一聞便知道,肯定是滿口米香。
沈蘊玉不重口腹之慾,他對這種東西也沒什麼興趣,但是他的腦海里卻瞬間想起了石清蓮
的眉眼來,他記起來石清蓮看到這桂花糕的時候,臉上驟然綻放出的笑容。
比那天在太后宴席上看到的煙花還要亮,她一笑,夜幕便也有了光彩。
沈蘊玉便在貨郎身前駐足了。
這賣貨郎不認得沈蘊玉身上的飛魚服代表的官階大小,但是一瞧見這樣的打扮和通身的氣派,便知道是北典府司的人,一見了北典府司,那邊知道一定是他一個小小貨郎惹不起的,沈蘊玉一停下,他便匆忙跪下磕頭,嘴裡一連串的冒出求饒的話,連自己幼時偷隔壁嬸子家的瓜的事兒都說出來了。
以那貨郎與沈蘊玉為中心,四周的人也跟著散開了一個圓形,沒有人敢湊上來開口,只暗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