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濛好像沒聽到他在說什麼,三下五除二把剛栽下的幾株花莖鏟了出來。
他理直氣壯,也敢作敢當,既然破壞了東西,自然當下就做好了被責難、被髮洩怨氣的心理準備。
他迫不及待等著看傅宣燎勃然大怒,甩手離開,迫不及待讓生活重歸平靜。
孰料傅宣燎只在起初攔了幾下,後來便垂手放棄了抵抗,愣愣地看著歪倒在一旁的幾株花莖。他的臉色還是不太好,被傷病初愈的虛弱籠罩著,那麼高的個子蹲在那裡,低著腦袋,竟有一種難以言明的孤寂。
他不像時濛認識的那個傅宣燎了,讓時濛忍不住想,是誰讓他變成了這樣?
“你喜歡花。”傅宣燎低聲說,“你喜歡的,我知道。”
不然也不會畫花,種花,還送花給我。
他伸出手,修長手指觸碰蔫噠噠的葉片,只有遺憾可惜,全然沒有憤怒或不滿。
他口吻輕鬆道:“秋天本來也不適合種花。”
“等你想要了,我再來種。”
時濛很難不發現,自己用來維持冷靜理智的外殼出現了裂縫,並且正在不斷擴大。
午休的短暫時間,他閉上眼睛,時間的齒輪倒轉,回放了許多似曾相識的片段。他看到那幅被火焰吞噬的鈴蘭,又看到一捧火紅的玫瑰掉落在地,花瓣凋零,被來往的人一腳一腳地踩。
醒來後,排遣不盡的情緒在心裡左突右衝,時濛試圖否認這些記憶,卻又在掙扎的過程中被一次次拉了回來。
因為製造這些記憶的人就在外面,他每次躲開,那人就追上來,哪怕他說再多難聽的話,做再多傷人的舉動。
時濛覺得傅宣燎瘋了,他以前明明不是這個樣子的。他應該對自己毫無耐心,自己咬他一口,他立刻就要還回來,讓自己更疼才對。
花了些時間思考,時濛心想,不如試試江雪的建議,報警吧。
時濛不是個喜歡麻煩別人的人,幾個月前被揍了一頓,在幕天席地的雨裡吊著一口氣,他都沒想過報警。
他已經被逼到角落,身側背後都是堅硬的牆,別無他法了。
正當時濛按下110,拇指懸在撥通鍵上,樓下的院門冷不丁被敲響。
來者是一位面容周正的中年男子,穿著正式,站在那裡就有散發著一種久居高位的沉穩氣場。
由於旁邊不到三米的地方有人虎視眈眈地看著,時濛沒先開門,而是隔著門問:“您找哪位?”
中年男子遞過一張名片:“鄙人姓衛,非常喜歡時先生的畫作,此番貿然打擾,還望時先生見諒。”
直到把人請進屋,時濛才想起這張面孔在哪裡見過。江雪為購買過他畫作的人做過資訊採集,有一次發給時濛看,說裡頭非富即貴,不乏單身鑽石王老五,開玩笑讓時濛不如在這裡面找物件,哪個不比姓傅的強。
名片上的名字更是證明了此人的身份,這位衛先生本名衛良驥,是楓城某上市公司的ceo,曾在拍賣會以高價拍走過時濛的畫。
至於拍走過幾幅,按照時濛對周遭漠不關心的態度,能記得此人姓名,想來必不會少。
將客人請到客廳的沙發上坐,時濛去廚房翻出上回李碧菡寄來的花茶,撒了一把在杯底,就著熱水泡開,送到客人面前。
從前還在畫的時候,這些對付外人的事都由江雪一手操辦,如今親自上陣,尷尬忐忑自不必多說。
倒是那位衛先生落落大方,且不好兜圈子,接過茶小抿一口,便開門見山:“時先生,如今不畫畫了嗎?”
一句問話,令時濛掌心的傷處一抽。
他說:“在畫。”停頓須臾,又說,“受傷了,畫不好。”
衛良驥的視線也跟著下落,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