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千方百計索要的一句安心,如今唾手可得,時濛卻只覺得茫然。
進到屋裡,洗完澡上床,時濛習慣性地側臥著,雙手交叉抱住身軀。
他突然有了與人交流的慾望,或者說是希望得到建議。他摸到壓在枕頭底下的幾封信,拆開其中一封,迎著床頭燈光逐行逐字地讀。
他看到李碧菡對於家庭和愛情的解釋,說緣分來臨的時候,無人能預料接下來是雪晴天還是暴風雨。
雖然沒有找到答案,時濛卻無端地感到放心。
他合上眼睛,告訴自己,人人都會遇到這樣的問題。
只不過他面對的是一場太陽雨,先是耀眼的陽光不容他躲避,再是夾在其中瓢潑刺骨的雨,待冷氣流離去,陽光又熾烈地灑在頭頂。
有人在勸他放下傘吧,不要害怕,夢裡的時濛不相信,也不願意抬頭看,還是握緊傘柄,抱住自己。
故事在那天的海上已經結束,可總有人駕著小船攪亂海面的平靜,試圖扭轉結局。
週日傅宣燎還沒走,許是又在車裡湊合了一夜,早上他面容憔悴,疲態盡顯,卻還是在對上時濛的目光時笑得燦爛,輕快地道著早安。
他以為,傅宣燎應該是還沒欣賞夠他的落魄,畢竟當年這人曾想擰斷他的手,如今得償所願,何不多看幾眼取樂?
那便讓他看好了。
反正,已經沒什麼可失去的了。
這麼想著,時濛竟覺得有些痛快,他做著自己的事,任由傅宣燎跟在後面。
去早餐鋪送完成的畫,準備離開時,時濛看見傅宣燎踩在凳子上幫著老闆娘將畫掛在牆上,聽他和老闆娘異口同聲地誇畫得好,連包子都畫憨態可掬,跟真的一樣。
去理髮店剪頭髮,趁忙不過來的老闆去另一邊幫顧客染髮,傅宣燎從等候位站起來,湊到時濛耳邊說:“你不用剪短髮,也很好看。”
回到家裡,聽到敲門聲,時濛故意裝作沒聽見。晚上出來扔垃圾,就看見院外的平臺上擺著一個紙袋,上面碩大的一個“慄”字,下面壓著一張紙條,迎著路燈光看,不長不短的兩句話。
一句是祈使——栗子趁熱吃,或者等下回我來剝給你吃。
另一句也是——隔壁那小子總趴在窗戶口看你房間,晚上睡覺拉好窗簾。
後來聽說栗子被丟進了垃圾桶,傅宣燎先是黯然,旋即又露出笑顏:“扔就扔了吧,反正都冷了。”
又在時濛扭頭走開之後沒臉沒皮地追上來,說:“今天是我生日,待會兒門口如果有蛋糕,能不能不扔?”
也曾在歪靠著車門上,由於連日的勞累和奔波睜不開眼,揉著額角緩解,又在時濛出現的瞬間,換上一副朝氣蓬勃的面貌,問時濛有沒有坐夠公交,想不想試試越野。
時濛說不需要,他便會因為得到回答而鬆一口氣,笑著說:“以後總會需要的。”
事實上,時濛並不認可那些遷就討好的話語。
他認為背後一定有目的,卻不想確認,更不想被步步為營地攻陷。
可他只能躲閃迴避,消極抵抗,一面盼望著陽光曬到陰暗的角落裡,一面又自甘待在原地淋著雨。
只有偶爾收到楓城的來信,他可以暫時安心地躲在傘底,多數時候關於前路的抉擇,都要他自己拿定主意。
譬如這天接到來自楓城的電話,對方自稱是寵物店的工作人員,說您有一隻貓寄養在這裡,請問什麼時候來接。
時濛先是不解,待聽說那隻貓叫木木,銘牌上寫的主人電話就是這個,他才恍然明白過來,大約是楊幼蘭和孫雁風被警方扣押,貓暫且被送到了寵物店,如今到超過寄養期限無人管問,電話自然打到了他這邊。
聽說這事,江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