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等到在包廂裡坐下,何時能走就由不得他了。
李碧菡做東在市區某高檔酒店定了一桌,盛情邀請請今日幫助她的朋友們賞光,之後傅宣燎還要仰仗她幫忙,這個面子無論如何都要給。
時思卉在開席前趕來,豪爽地自罰三杯,說了一番感謝的話,然後特地斟滿一杯酒到傅宣燎跟前,感謝他今日前來助陣。
“幸好有你在。”時思卉不勝酒力,喝了兩杯就臉頰酡紅,看得出來確實很高興,“這麼多年,壓在我心口的大山,今天終於被移平了。”
中途接到時懷亦的電話,兩廂沉默一陣,那頭並未對傅宣燎今日倒戈的舉動言語苛責。
“反正股份就算落在思卉頭上,也是我時家的。”時懷亦嘆了口氣,說,“你們何苦來這一出對付濛濛呢,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他什麼都沒有了。
直到夜裡散席,傅宣燎滿腦子都是這句話。
起初他覺得,時濛那樣強勢厲害,有什麼是他得不到的?
後來細想,才發現時濛擁有的其實少得可憐。
他沒有美滿的家庭,沒有疼愛他的父母,在外面也只是旁人口中的“野種”,連個體面的身份都得不到。
更遑論他萬般強求的愛情,猶如水中撈月,到頭來一場空不說,如今被“背叛”還矇在鼓裡。
一切塵埃落定,傅宣燎才萌生出些類似不忍的念頭。
回去的路上,蔣蓉來訊息說時濛還沒回去,傅宣燎又給他打了幾個電話,均未被接聽。
內心的不安逐漸擴散,等紅燈的間隙傅宣燎又翻了一遍手機通訊錄,長長一串人名,一個與時濛相關的都沒有。
從前都是時濛纏著他,電話一通接一通不厭其煩地打來,他心情好才接一下。眼下情況反轉,除卻不適應,傅宣燎只驚訝於近五年的相處,他對時濛的瞭解竟然這麼少。
少到連時濛可能去哪裡都不知道。
茫然了一陣,猛然想起時濛有個叫江雪的經紀人兼好友,傅宣燎趕忙撥通了高樂成的電話。
週末的這個點,高樂成一般在鬼混,電話也是隨打隨接,聽筒裡傳來的背景音往往是靡靡的爵士樂。
這次不知怎麼的,打了兩遍才被接通,背景音也安靜得詭異,以至高樂成的說話聲格外刺耳。
“老傅,我剛要給你打電話。”他喘氣微急,腳步聲清晰,似在平滑的路面上疾走,“來市三院一趟吧,我和江雪剛到,你家……時二少的情況不太好。”
時濛不知道自己睡著了還是醒著,或者已經死了。
眼前是一條蜿蜒悠長的路,零星燈火亮在遠處,指引著前進的方向。
倦意在搖晃中愈漸濃郁,時濛聽見有人喊他:“醒醒,別睡,馬上就到了。”
他甩甩腦袋打起精神,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身處一片荒山之中,夜風寂靜,耳畔唯有樹枝與葉片招擺摩擦的嘩嘩聲響。
而揹著他的人,身量不過少年模樣,揹負著另一名少年的體重走崎嶇山路何其不易,累得呵氣成白,倒是中和了些低氣溫的寒冷。
用手電筒光照了照自己的手,時濛透過掌心的寸餘劃傷確認這是自己回到了十三歲的冬天。剛升上初一的他參加學校舉辦的一場冬令營,自由活動時候不慎跑遠,在深山裡迷了路。
揹著他的人顯然也好奇他為什麼跑到這裡,粗喘之餘不忘打聽:“你是怎麼跑到這裡來的?老師不是叫人通知大家集合了嗎?”
時濛聽見十三歲的自己回答:“沒有人通知我。”
揹著他的少年沉默了一會兒,見怪不怪地說:“那幫人幼稚又無聊,就會恃強凌弱欺負新來的。”
他繞開了時濛被排擠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