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隴山見過失地的流民逃到山裡墾荒,將地勢稍平的迎風坡用泥土壟子壘起來,壘成一圈一圈的平地,再平整土地漚肥、澆水,喚作梯田”,董寇在山坡上比劃了幾下,“我看這片東坡的雜草、灌木長得更好些,必定是地力更肥,又有雨水。若是開墾成梯田,趕上今年的春耕,就能趕上今年的收成了。”
“這裡還能墾地?”聽到墾荒田地的說法,眾人不可思議地去瞧那一小片平地,彷彿埋著寶貝一般。如果說這些山越人連年捱餓的根本原因,源頭上就是因為山下的田地被大族佔了,若是能拿回土地也不至於年年餓死人。
“鄉親們連造反都敢,怎麼還怕墾荒開地不成,咱們活人不能叫尿給憋死了,要是有了地,就不用年年捱餓了”,董寇說著,彎腰在地上抓起一顆掛著穗的植物湊近聞了聞,在手指上碾碎了,“這山裡的土雖不像水田,還能生出這野稻子,種上粟、稻應該不成問題。”
“族長,要是有了地咱們也不用擔驚受怕地去拼命了。”
“是啊族長,去年冬天吳兵圍了山,咱們搶不到糧食,俺家兩個小子都餓死了。”
“大人上山就是因為這個?”孟錕知道土地對這幾千鄉民的意義,忍不住捧起一捧土在手上細細搓開。
“我說過在我零陵郡治下,不能再有一個饑民”,董寇將鋤頭拄在地上,“我即刻寫信到郡中調些農具、種子和耕牛來,老族長你將鄉親們集合起來,告訴大夥吃飽了趕緊來開荒,誰墾荒的田地官府作保就是哪家的私田。”
“私田?咱們也能有私田了!”眾人聽到熟悉又陌生的詞語,恨不得就要用手去刨開山坡上的雜草和灌木。
一行人急匆匆上山,卻有說有笑地簇擁著董寇下山來,臉上全是藏不住的喜色,一回到駐地就開始蒐羅鋤頭、石鎬、石鏟甚至木叉,吆喝著向東面山坡去。
片刻功夫,整個駐地都知道了族長領來的大官在山上教大夥開墾荒地。雖然不知道怎麼在綿綿群山的荊棘中墾荒,但是擁有一片自己的土地對山民的吸引力過於巨大,幾乎所有爬得動山道的青壯、老人、稍大的孩子都帶上了各式各樣的工具。
一時間,原本長滿雜草、藤蔓的山坡上擠滿了來學著墾荒的山民。在董寇的指揮下,年輕力壯的山民一面清理、平整土地,一面從反面山坡掘土圍壟。約莫半日功夫,只見一道蜿蜒的田壟堆砌起來,在滿是青綠色的斜坡上畫出一道四五尺寬的土龍。
草沫子的清香氣夾雜著泥土的土腥氣瀰漫在山坡上,味道並不好聞,但是這混著腥氣的味道卻讓無數山民落下淚來,撲在田壟上細細撫摸著,彷彿這是世上最稀罕的寶貝。只見孟錕幾人又擔著潭水過來,滲透進深黃色土地裡,慢慢淹沒了這一壟梯田,映出山間奶白的雲霧。
“多好的水田啊”,一名老者顫巍巍俯下身,“想不到過了大半輩子了,還能再山裡看到這麼好的水田。”
“快快快,大夥兒都別愣著了”,孟錕嗅著泥土的氣息,長舒一口氣,“太守說了,只要是開墾出來的田,都是鄉親們的私田,大夥兒趕緊忙活起來。”
董寇直起腰,看著熱情的的鄉民,從袖中掏出印信:“孟族長,您派人帶著我的書信和這個信物送到郡城中,我已經在信中吩咐郡中多備鐵具、耕牛、糧種,一定要趕上今年的春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