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說,也陪著笑笑,道:“我也覺得深夜冒昧,極不妥當。但,一來,我好不容易說服了令媛帶我來見您,真的不想錯失良機;二來,雖然事情不是迫在眉睫的緊急吧,但夜長夢多,眼下敵人正摩拳擦掌,而我們卻舉棋不定,拖一日便有一日的危險;三來嘛……”說到這兒,周修常故作靦腆地笑笑,“……我年紀輕輕,不識大體,一些拋磚之見,只怕貽笑方家,但畢竟略有心得,很想請您指正一二,這份心情急切,故而躍躍欲試,恨不能不罷不歸……”
這一段話,先道到此的一番情由,再說事情與自己心情之急切,層次分明,有條不紊。蘇起章聽得暗暗點頭,心想,他這一番話,似乎比跟著我的幾個秘書還強。
只聽周修常最後說道:“……所以,半夜三更,給蘇叔叔添了麻煩。我倒不是存著讓您今晚睡不好覺的心。那麼,如果允許的話,我儘量長話短說。”
蘇起章點頭道:“小同學,你這說話的本事,也是看電視學的嗎?還是在書店裡看了一下午書呢?”
周修常聽蘇起章揶揄他,笑道:“主要是看書。叔叔的書房裡這麼多書,讓我很是眼饞呢。”這麼一說,不露痕跡地撥開了話題。
“哦?”蘇起章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平常除了功課之外,還看些什麼書呢?”
“不拘門類,自己覺得有意思就行。不過都是囫圇吞棗,不求甚解。”周修常一邊說,一邊看了看蘇起章的書架,只見文學、政治、經濟、社會、歷史方面的書頗多,幾部精裝大部頭更是佔據了半壁江山,比如馬克思恩格斯全集、列寧斯大林全集、“聯共(布)”的會議檔案全集和開國至今各位領袖的文集、講話集,黨政和史料專著,更有市面上罕見的內部發行的《華夏特區(1942-1945)》,儘管該書中很多內容乃是憑空杜撰,誹謗造謠,卻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讓很多不知內情的人深信不疑。總之,這些書雖然汗牛充棟,卻排列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周修常便知道連蘇起章自己平常也不會翻這些書,不過是擺上去做做樣子的。但一些時隔不遠的領導人的文集,以及一部分新近的內參資料,卻擺放得參差不齊,可以看出經常翻動的凌亂痕跡。周修常再一看書架最下面,才發現那裡堆疊著幾摞厚厚的報紙雜誌,不是中央級的,便是省一級的。
蘇起章見他看向書架,便笑道:“是嗎?比如呢?這書架上的書,你看過什麼?”
周修常指著東面書架上的一本書,道:“這本《江村經濟》,我讀過。”
“哦?”蘇起章眼睛一亮,道,“這是社會學的專著啊,它的作者是誰來著……”
“費孝通。”周修常笑了,這是蘇起章故意裝不知,來試探他來著。他乾脆繼續說道:“費老此書是作為他的論文,寫於30年代,對他的故鄉做了一次細緻入微的走訪調查,對舊時代江南農民的社會生產、生活和消費做了理論化的描述。末學不是專家,現今看這本書,倒不是要一時心血來潮要去某個小村莊研究民生經濟,而是透過田間地頭的調查,會發現很多大而化之的歷史結論有失偏頗,那些歷史現象,其實細究起來,有著根植於生活與經濟之中的實質。”
蘇起章聽了,有些發懵,這本書因為有很多專家學者推薦,便購買後大略翻了翻,覺得索然無味,便放諸高閣,此時聽周修常講述“讀後感”,他反而不明所以,只是接話問道:“你看出哪些歷史結論不一樣了?”
於是,周修常侃侃而談道:“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章寫到了土改的問題。眾所周知,土地是農民的命脈,歷史教科書裡解釋土改時說,不土改,農民就無法存活。但事實上,農民無法生活的真正原因不是沒有了土地。”
“哦?哦?”蘇起章連發了兩聲“哦”,顯是無比的驚訝,“那是什麼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