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林依舊坐在屈奭的旁邊,一直看著這邊,等看見了鄭文的身影,才連忙站了起來,看得出他等的很著急,犬良不知去向了,應該是跑了出去,這裡陽光不烈,犬良性子活潑,正在發育中,比少年還耐不住性子。
鄭林站起了身:「先生,你回來了?」
鄭文點了點頭,把手中的野果子遞給少年,「先吃一點,我們帶的水不多,恐怕支撐不了多久。」
鄭林嗯了一聲,他提著簍子坐在一側,拿出幾個又紅又大的遞給鄭文,「先生,你也吃。」
鄭文接過,拿在手中,卻沒有動,她看向身側的青年,對方閉著眼,一層睫毛在眼瞼上落下一層陰翳,白皙的面板上曬傷了好幾處,都有些微紅,就如同白玉微瑕。
不過,這樣的青年很安靜,似乎卸下了所有的尖銳,就像一個俊美的世家弟子,男人身上被時光磨礪所留下的那股陰鬱也消散了,整個人都像小了幾歲。
雖然這幾歲比起過去的六百年不值一提。
鄭文知道對方這時是真的暈過去了,也許屈奭都不知道,她對他也很了解,了解地知曉他何時是在施展苦肉計,了解地知曉這人不似尋常人等,他對她不單單是愛意,是很多原因造就的如今執著。
可他們兩個人中間隔了太多太多了,隔了六百年,隔了無數條人命,隔了當年對方的失諾……對於如今的鄭文來說,在心頭完全接納一個人太難了,真的太難了。
她一直在這處樹林中坐了很久,遲遲不提動身,鄭林也不敢出言提醒,陪著鄭文在這裡坐著,偶爾去四周檢視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吃的東西,他們身上的食物雖然還有,可是少年坐了一會兒,就耐不住了,要到處走一走。
而在半個時辰後,犬良倒是叼著一直被咬斷了脖頸的野雞回到了鄭文的身邊,把野雞放在了不遠處的草地上,然後小狼用腦袋拱了拱鄭文的腿部,才後退了一步,在鄭文目光移過去之後嚎叫了一聲,才又消失在了她的視線中。
不久後,鄭林回來了,自然看見了地上的沒了氣息的野雞,不過一眼,他就看出了這是犬良的傑作,最後看了坐在樹前的鄭文一眼,撓了撓頭,說了一句去處理一下野雞就拎著野雞離開了。
鄭文目光落在屈奭身上,然後又看向遠處的天空,太陽漸漸在下落,整片樹林的溫度卻還是那般悶熱,偶爾的一陣風也是熱風。
大約在傍晚時,屈奭才睜開了眼,緩緩甦醒過來,起初眼前便是遠處天空中的霞光,他愣了一瞬,連忙想要坐起來,去檢視周圍。
卻聽到了一道聲音,很靜,讓夏日的心都不由舒緩了一些。
「醒了?」
鄭文一直坐在屈奭的身側,青年看過去時,她還抬頭看著遠處天空中的霞光,落日把天空分成了兩半,一半光彩,一半暗沉。
她看向屈奭,突然笑了一笑說:「屈奭,不用再跟著我了,你知道沒有用的。」
屈奭沉默,那雙狹長的眼眸看著鄭文。
鄭文道:「我答應你,每隔六十年,我會去一趟秦嶺,不管怎樣我都不會失約。」
這是她在此坐了一下午後,想到的最大的讓步。
只要她不死去,她每隔六十年會去一趟秦嶺。六十年,是在此時的這個世間人能活到的一個長壽命數,短短的六十年也不外乎是一個世人的一生,也許不過幾個六十年,面前的這個人就知道過去的那六百年的執著都是虛妄。
也許,這就是一個賭注。
而此時,鄭文也不知道這個賭需要多久才能結束。可能很長,長地再有一個六百年,也可能很短,只不過兩三個世人的人生。
第119章 山有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