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看望了韓夫人。
韓夫人穿一件玄色五彩菊花刺繡紋樣的夾襖,梳著圓髻,簪了赤金累絲鑲寶石的菊花簪子,坐在臨窗大炕上面,腿上蓋著一張硃紅色的織錦毯子。
雖然她面上敷了脂粉和胭脂,但徐氏還是能一眼瞧得出來她病體沉重。
心中不由的有些驚訝起來。
一直都聽說韓夫人纏綿病榻,卻沒有想到她竟然病重到了這個程度......
倒是謙和有禮的,客客氣氣的同徐氏說話。又跟她告罪:“前幾日貴府下帖子請我過去,我原是想要去的。頭一日就叫丫鬟將要穿的衣裳首飾都打點好了。只是次早起來的時候,我猛然一陣頭暈,望著地下就撲了過去。若非有丫鬟及時扶去,還不曉得會摔成個什麼樣子。並不是存心不去,還望親家見諒。”
女兒嫁到婆家,雖然有丈夫疼愛是最好的,但若婆母不喜,時時給你小鞋穿,那日子終歸也不會好過。韓夫人只生養了韓念雲這一個女兒,自是希望她往後能過得好,所以對於她將來的婆母自然是不敢得罪的。
好在她一眼瞧著徐氏,就覺得她是個很明事理的人,心中就放心了不少。
徐氏也笑著同她寒暄。
後來見韓夫人面帶倦色,曉得她生病的人要以靜養為主,便開口作辭,說去拜會韓老太太,改日再來看望韓夫人。還叫她等覺得好些了,就去她家走一走。
“......我們兩家既是親家,便如同一家一樣。總要去我家看一看的。到時我下帖子請你。”
韓夫人笑著應了。
頓了頓,還是將心裡的話說了出來:“我今兒見著您頭一眼,就知道您是個好人。有些話我原是不該說的,但想必您心裡也明白,我這病是好不了了,也不曉得能拖得了多長時間。雖然俗話都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做上人的不該強求,但我這輩子只生養了雲兒這一個孩子,這往後,她給您做兒媳婦,若她有什麼做得不妥當的地方,還望您能多擔待。”
韓念雲原是陪著薛清寧在一旁坐著的,這會兒聽了韓夫人說的這話,心中一酸,那眼淚水由不得的就撲簌簌滾落了下來。
薛清寧心中也覺一陣酸澀淒涼。
總覺得韓夫人這番話有臨終託孤的意思......
徐氏心中自也難過。
原本她是隔著炕桌和韓夫人對面坐著的,這會兒卻探身過來,伸手握住了韓夫人瘦骨嶙峋的右手。
“你是做孃的,我也是做孃的,我如何會不明白你的心情?我自己的女兒,往後嫁到旁人家去做媳婦,我心裡自然也是盼著她能得夫君真心,公婆喜愛,想要她一輩子都順順遂遂,平安喜樂的。你放心,念雲嫁到我家,我雖不敢說將她當自己的親生女兒來疼愛,但必定會好好的憐惜她的,決不會故意為難她。”
若只是彼此之間的客套話,大抵會說往後我會將她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來看待之類的話,但誰人不知這只是場面話呢?
又不曾對兒媳婦十月懷胎過,又不曾經歷生娩之苦,又不曾撫養長大,如何能將她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來看待?不過是一句不走心,也不負責的言語罷了。
但徐氏現下卻是這般對韓夫人說,足可見她的真誠。
韓夫人心中明白,緊緊的握住了徐氏的手,一雙因著久病而略顯渾濁的雙眼也有了水光。
但她面上卻分明是帶著笑的。
“好,好,有你這番話,我就知道,雲兒能給你做兒媳婦,那是她的福氣,我再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隨後就叫韓念雲陪同徐氏去見韓老太太。
等到她們走後,韓夫人穩了穩自己的心神,轉過頭跟站在炕沿邊的周媽媽說道:“周媽媽,你看到了,這位薛夫人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