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然,好好兒的叫她留下來做什麼?她可不想看到他。一點都不想。
崔季陵依然背對著她,目光沉默的望著水面。
早起的時候風雖然很大,但現在已經漸漸的小了,吹得水面上波紋如彀。秋日的陽光落下,一片波光粼粼。
湖邊一溜兒栽了很多垂楊柳。枝條垂落水面,微風拂過,便有細微的漣漪一圈圈的盪開。
右手邊不遠處還有一片荷葉。不過已經是秋日了,荷花落盡了不說,荷葉也不復夏日的墨綠了。等過了霜降的節氣,這些荷葉就會發黃髮枯。
他的婉婉,當年就是死在這個御湖裡。
這幾年他也經過這個御湖幾次,但每一次都沒有往這裡多看一眼。甚至都沒有好好的看過這裡。
想起那次那名犯事的宮女所說的話,晚上在這裡看到一道白影極快的飄了過去,只覺一股陰寒之氣襲來。隨後她回去便覺邪崇繞體,這才買了紙錢來這裡燒。
那道白影會不會就是他的婉婉?她若死後有靈,知道他現在就站在這裡,會不會心裡很恨他?
她肯定是恨他的吧?孫映萱對她說的那些話她肯定都會信的。還以為將她作為貢女送進宮是他授意孫興平那樣做的。
她當時是不是就是因為知道是他領兵攻破皇宮,不想再見他,這才縱身跳到這御湖裡面?
竟是寧願死,也不願意見他的麼?
背在身後的雙手緊握成了拳頭,雙唇也微微的發起抖來。
姜清婉這時已經有點不耐煩起來。
叫她留下,但又不說為了什麼事,只一味的背對著她看著湖面。
當年她跳湖的時候雖然是個冬日,風景跟現在大不相同,而且現任的皇帝入住皇宮之後,在這御湖邊重新栽種了許多花草,但到底是同一個地方,她並不想在這裡多待。
就問道:“請問世叔叫我留下到底是有何事?”
語氣中不自覺的就帶了點不耐煩。
崔季陵側頭看她。
小姑娘穿了一件水碧色團花紋樣的半臂,淺藍色的長裙。髮髻間簪了碧玉簪,點翠鳳首步搖,淡藍色的絹花。正側對著他在看遠處。
崔季陵能看到她白皙臉頰上,靠近耳旁的那顆小黑痣,還有小巧微翹的鼻子。
她這會兒想必有些不高興了,眉頭微蹙著,上齒輕咬下唇右半側靠近唇角那裡。
崔季陵的眼淚忽然就下來了。
那個人每次不高興的時候也會這般眉頭蹙著,上齒輕咬下唇右半側靠近唇角那裡。這個小姑娘竟然跟她有同樣的小動作,甚至臉上還有一顆一模一樣的小黑痣。連位置大小都一樣。
但是這個小姑娘終究不是她。他的婉婉,已經離開這世間六年了。
不想讓姜清婉看到他在流淚,就轉過頭,背對著她,抬手飛快的將臉上的淚水擦去。又微微的仰起頭,將沒有流下來的眼淚水逼了回去。
不過姜清婉確實沒有注意他。
她雖然明面上不敢違逆崔季陵說的話,只得站在這裡,但她一直沒有看崔季陵,也沒有看御湖那裡,目光只看著遠處的一株桂花樹。
是一株金桂。墨綠色的葉片間開了一串串金黃色的花朵,即便隔的這麼遠,但仿似都能聞得到那股濃郁的香味。
她想起以前崔季陵知道她喜歡花木,就去花兒匠那裡買了一株桂花樹回來栽到院子裡。
崔家一直都是崔老太太在管家,銀錢都在她手裡,自然沒法子去找她要錢買一株桂花樹。而且崔季陵那個時候也正在備考,沒有出去找事做,何來的銀錢?就去寺廟裡接了經書回來抄寫。所得的銀錢都悄悄的交給她,叫她想要吃什麼了就自己去買。
那株桂花樹就是他用抄佛經的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