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黑著臉在大堂內走來走去,神情隨著時間推移而愈發焦急。
在兩個時辰以前,京中突然來人,乃東廠廠公陸丙頭號馬仔、大檔頭成坤。
成坤品級遠遜於周魯,但背景驚人,周魯自然不敢怠慢,以接待上官之禮迎之。可未曾想,成坤一來便降下雷霆之怒,將整個登州衛批得一無是處、狗血淋頭。
他甚至拿最難聽的話擠兌周魯:“人說登州衛乃左都督(戚繼光)起家之地,山東之咽喉,當派虎將鎮守。若無虎將,也該有看門之犬,總能吠上幾聲。如今卻委任一頭豬……這能不出事嗎?”
周魯勃然色變,差點兒就要當場翻臉,卻被左右死死拉住。
成坤不以為意地瞥了他一眼,然後堆起虛偽的笑容道:“周大人莫要生氣,我說話或許難聽了些,但如今京城裡,有的是人,比大人更生氣十倍、百倍、甚至千倍……大人好自為之!”
言畢,成坤大喇喇轉身離去。周魯卻似被潑了一盆冷水,不僅怒火全消,整個人也微微顫抖起來。
是啊,那群失陷的年輕人裡,有當朝首輔、次輔以及正一品武將的至親之人。若不能及時平息他們的憤怒,自己恐怕真的要投胎去做豬了。
可唐漢一行人,究竟如何了?自己第一時間即廣發人手出海尋人,但始終一無所獲。
如今龐大壓力襲來,自己完全扛不住啊!
到底該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此時,傳令官匆匆來報,說有客來訪。周魯不由頭疼欲裂,剛才是東廠,如今呢?錦衣衛還是中樞?
傳令官見指揮使一言不發,又補充道:“他自稱大人舊友,從薊門而來。”
周魯聞言一怔:“薊門?舊友?”隨即大喜道:“你怎麼不早說呢?快請!不,我親自去迎接!”
隨即小跑而出,不多時,便與一名四旬男子共同返回,神色也舒緩了許多:“我料想此事一發,戚公必會有所回應,不想來的竟是吳兄,實在太好了!”
吳惟忠連日來風塵僕僕,先是從駐地樂亭回到京師,又趕赴薊鎮,見完戚繼光後,直接快馬加鞭往山東而來,徑直入登州衛署。
不過他是身經百戰的宿將,自抗倭以來轉戰何止千里,故而臉上雖刻滿了風刀霜劍,卻見不到任何疲乏,堅毅目光迥然有神。
“周兄,我眼下無職一身輕,剛好過來給你當個參謀。”
周魯笑罵道:“大家都是三品,我可用不起你這樣的參謀。你也就是打個時間差,說吧,是否到薊門協助戚公?”
吳惟忠搖頭道:“擬授山海路參將。待此間事了,我就直接移防山海關了。”
周魯嘆道:“以吳兄之才具功勞,早該如此。但如今戚公身邊的體己人也越來越少了,我在登州許久無事,真想去北邊跟蒙古人好好幹一仗!”
吳惟忠正色道:“雖說戚家軍起於義烏,但登州乃戚公衛籍所在,你可得守好了!”
周魯聞言,臉又黑了:“你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旋即又發愁道:“唉,這婁子捅的……相公大人會如何怪罪,我已經不敢去想了。就說唐漢如果真有個三長兩短,我哪裡還有臉再去見戚公啊!”
“好了好了,別號喪了行不?一人計短兩人計長,我這不是過來跟你一同應對了嗎?”吳惟忠沒好氣道。
“對對對,你來了就好。戚公可有什麼話交代嗎?”周魯連忙問道。
吳惟忠苦笑著搖頭道:“沒有。”
“啊?沒有?”
“戚公連夜進京面見張相公,可旋即就返回薊門。據他所言,張相公只念了一首詩。我面見戚公時,他也只是將這首詩轉述予我。”
“何詩?”
“飛來山上千尋塔,聞說雞鳴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