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倒了一杯,卻非自飲,而是行至“相爺”身側,敬奉道:“今夜天氣微涼,相爺為國操勞殫精竭慮,還請先喝口熱茶暖暖身子。”
“相爺”回頭,疏眉朗目,秀拔天骨,清癯面容之下,又帶著三分瀟灑,可見年輕之時,必為罕見之美男子。
他接過茶盞,卻只是嗅了一口茶香,隨後看著來人,笑罵道:“說了多少回,吾只是次輔,‘相爺’之稱,乃屬於首輔張大人,嵩豈敢當也!”
原來此人,赫然正是大明內閣次輔、吏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嚴嵩!
來人略略壓低聲音,語氣卻更加恭維:“首輔大人乃‘相公’,大人則是‘相爺’,咱家向來愚鈍,只記得清這些,還請相爺莫要怪罪。”
嚴嵩捋須長笑,坐了下來,用手指著來人說道:“陸公公堂堂司禮監秉筆兼東廠廠督,無論名分品級,亦同‘次輔’,嚴嵩又如何怪罪的起呢?胡話、胡話!”
陸丙,字虞侯,乃當朝司禮監第二號人物,僅次於大太監馮保。
然而,在嚴嵩面前,他不僅執禮甚恭,還真心實意地將自己擺在從屬甚至老奴之位,頗有幾分甘之如飴。
此時,陸丙也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水,細細品了一番,然後關切地問道:“二公子之事,相爺欲作何安排?”
嚴嵩不置可否,反問道:“公公覺得,我該如何安排?”
陸丙放下茶杯,搓著手道:“咱家以為,此事直接關聯戚都督,他必然要擔起尋人之責。張相公應有手諭傳往薊州。”
嚴嵩搖頭笑道:“首輔大人日理萬機,如何能分心於此等小事?”
“小事?咱家可常聽聞,張家三子有狀元之姿,小女負傾國之貌,想來相公大人必極為疼惜。如今失陷大海,如何能稱小事呢?”陸丙不解道。
嚴嵩輕輕抿了一口茶,又伸出一根手指,悠然道:“戚繼光已連夜進京,我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陸丙頓時嚴肅起來:“請相爺吩咐。”
嚴嵩啞然失笑道:“我失了小兒子,都沒有像你這麼緊張。事情簡單得很,你馬上派出東廠最得力的手下,加急趕往登州,務必對登州衛指揮使周魯,施以最大的壓力!”
“登州衛?周魯?最大的壓力?”陸丙愣住了。
“所謂最大的壓力,就是用盡一切言語、手段,哪怕是擠兌、威脅甚至撒潑都可以,一定要讓周魯感覺到,來自京城中樞,最強烈的怒火!”嚴嵩用淡淡的語氣,說出充滿壓迫性的內容。
陸丙小心翼翼地問道:“相爺,這種事情,讓戚繼光來做,是不是效果更好一些?畢竟那周魯,可是戚家的老人了!”
嚴嵩呵呵一笑道:“問題是,老戚不會做啊!”
“不會做?他可是張相公的‘忠犬’!尤其這件事本來就是他義子辦事不力給惹出來的,咱家估摸著,他此刻應該誠惶誠恐跪在張相公面前表忠心才對。”陸丙話裡話外皆透著嘲諷。
嚴嵩森然道:“他當然需要表忠心,但首輔大人卻不會交代他做任何事,馮大公公亦然。所以,還是我跟你來吧。須知,這永遠是,老大和老二的區別啊!”
萬里之外,逐鹿谷“海河”岸邊,漫長的一夜終於過去。
晨曦揮灑之時,有道不成人形的影子,嘶啞著發出有氣無力的慘叫聲。而這樣的聲音,在過去數個時辰裡,從來沒有間斷過。
神武紀基倚靠在一張藤椅上,神情優哉遊哉。而神武家的幾名守衛,卻已經連手都麻了,猶自掄圓胳膊,輪流鞭打一名被綁在樹幹上的青年。
“說不說?你到底是說還是不說?不說就繼續打,打到說為止!”領頭的守衛惡狠狠地朝那名青年威脅道。
青年整個人看上去血肉模糊,可能全身都找不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