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困了,先睡了。”
是很晚了,只怕已經過了醜半,兩人都把全副精力投入到爭吵裡,竟連更聲也沒去留心。
岑驥自己是不太有所謂,行軍打仗幾天幾宿不合眼也是常事,可看著李燕燕纖細孱弱的身體,卻又於心不忍。
岑驥作風冷厲生硬,卻不是剛愎自用的人,李燕燕一番懇切的話,他是聽進去了的——雖然還將信將疑,可他已經準備一早就安排人手探聽訊息。
這樣,更讓大婚夜裡的這場爭吵顯得十分沒必要。
可說到底,是她先找的不痛快啊……想起來,依然叫岑驥氣悶不已。
他早知自己娶的是周朝公主,可以容忍她放一部分心思在旁處,可他肩負一國,同樣不能輕妄。
而且……他也著實很難忍受新嫁娘說他這也不行,那也做不到。
岑驥雖然心如亂麻,動作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利落,飛快熄掉幾盞耀眼的燈,又將重重幔帳放下,回到榻上。
藉著一絲微光,看到李燕燕衣裳也不脫,抵著牆壁縮成小小的一團,似乎要離他儘可能的遠,又想起剛剛她平靜下的隱忍,岑驥心裡早已軟的一塌糊塗,氣也生不動了。
“燕燕……你睡了嗎?”
沒有回答。
岑驥也躺下,移到她腦後,吐露心聲道:“燕燕,我們是夫妻了。不管怎樣,能娶到你,我真的很高興。”
“唔……”臉壓在枕頭上,悶悶的嗓音。
“……你既是一定要說,何必還先問我睡沒睡?多此一舉。”十分不耐煩的語氣。
岑驥輕笑出聲,像往常一樣,伸手要去攬她的腰。
“別碰我。”
手還沒到,先被丟了不軟不硬的一句。
現在不是硬碰硬的時候,岑驥訕訕地收回手,為了掩飾尷尬,又扯上被子:“我是給你蓋被子,夜裡冷,當心彆著涼啊。”
這回李燕燕倒是沒拒絕,相反,她就勢接過岑驥手裡的被子,給自己裹了個滿圈還不夠,又攢了剩餘的部分抱在懷裡。
偌大一條雙人喜被,全被她一個給佔用了。
岑驥沒見識過這陣仗,有些摸不著頭腦:“這又是要幹什麼?”
幽暗中她的聲音微弱陰冷:“我能幹什麼?我這麼壞的人,當然是要謀害親夫了。”
好像怕岑驥聽不明白,又補了一句:“夜裡冷,你可千萬要著涼啊。”
她好像記仇了,岑驥後知後覺地想。
以齊常侍為首的、文思殿的宮人近日很是困惑,誰也想不明白,為何婚前還如膠似漆的帝后,在萬眾期待的大婚後卻反而變了。雖然同臥同起,卻守著冷淡的客氣,相對無言的時候居多,連偶爾目光接觸上,也迫不及待要轉開。
不,準確的說,只是皇后要轉開,絕不多看皇帝一眼。
——這讓皇帝陛下平素已經很冷硬的一張臉,變得越發陰沉,嚇的宮人噤若寒蟬,誰也不敢妄動。
……大婚後的第六日。
李燕燕在心裡盤算著,她已經足足對岑驥使了六天的臉色,即使岑驥貌若不經意的示好了幾次,說著些不鹹不淡的話,她也依舊視若無睹。
李燕燕不是愛發脾氣的人,這次卻不想低頭,不想再沒完沒了地討好他。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時間到了,自會證明誰對誰錯。
六天,夠探子在驛路上往返一個來回了吧。
“殿下……”憐青打斷了李燕燕的思緒。
“怎麼?”
“該用補藥了。”
憐青動作輕柔地奉上藥盅,侍奉李燕燕喝完,適時遞上一枚膠棗,才又道:“……奴婢從淮南帶來的藥快用完了,崔大人的方子奴婢記著呢,再抓藥就能重新配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