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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在出徵前,古存茂已經下令喝光山上的酒,可不知為何,到了除夕夜晚,宴席上仍然出現了高高壘起的酒罈……
像李燕燕這樣滴酒不沾的人,便只好跟小孩子們湊在一起,圍著火盆守歲,等待子時到來。
同樣不能飲酒的,還有剛生產不久、尚未出月子的古存茂夫人。
胡夫人有個秀氣的名字——綿柳,性情卻火爆剛烈,剛給新出生的小兒子餵了奶,又一手扯住要去玩爆竹的女兒,按到膝蓋上,照著屁股噼裡啪啦一通打。
邊打邊罵:“死丫頭,爬上爬下像個猴兒!去你阿蕊姑姑那裡待著,多跟她學學!”
她又朝李燕燕笑笑,說:“阿蕊這樣文靜乖巧的女孩多好,寧兒要是有半點像你,我就能省心了。”
李燕燕忙自謙了幾句,把小丫頭拉到身邊坐。
古存茂的女兒才五歲,小名叫寧兒,卻比任何五歲的孩子都更鬧騰。她爬到李燕燕身上,和父親姑姑一樣眼睛滴溜溜地轉,指著案上的字說:“人!別的不認識!”
李燕燕低頭,發現自己不經意間,用筷子蘸水在案上寫了行字:
良人罷遠征。
她手一抖,幾滴水濺落。
寧兒不滿地拱她,問:“是什麼意思呀?”
李燕燕揉了揉額角,有些心虛地說:“……如果有一天,大家都不必再去打仗,你爹爹、叔叔伯伯們都回到家來……”
“那可不行!”寧兒打斷她,“不打仗,我們吃什麼呢?我爹說,山上的麥子黍子,不夠吃呀。”
哦……不愧是山匪的女兒……
李燕燕想了想,換了個說法,諄諄善誘道:“那如果有一天……每家每戶都有足夠多的土地,無論是務農還是經商,所有人都能吃飽……”
寧兒眨了眨眼,有點疑惑地說:“可是我爹爹說了,他最會打架了,他才不當田舍郎!”
李燕燕:……
桌上的那行字,漸漸淡去了。
李燕燕只好苦笑,攬過寧兒,說:“來,姐姐教你幾個字,你爹爹見了一定高興。”
她蘸了水,一筆一劃,在案上寫下四個字:
除舊迎新。
每寫一筆,心裡更添一份涼意。
涿州有了新主人。
中原呢?江南呢?天下呢?當真是周廷道消,失鹿難追麼?
噹噹噹當——
子時已到,鐘鼓齊鳴。
李燕燕拉著寧兒起身,隨著眾人去給年長者行禮。
滿屋子熱鬧喧譁,起起伏伏的“福延新日,慶壽無疆”、“歲歲平安,福祿永駐”當中,她心底卻止不住問:
瞻烏爰止?於誰之屋?
這一次,天下會落入誰手?
和白石山上大多數人一樣,訊息不暢的李燕燕以為佔據了涿州、易州,立穩腳跟,理正了旗號,古存茂便會來接白石山餘眾前往,再慢慢經營,穩紮穩打。
可古存茂用兵比她預料的更為大膽,之後的形勢竟是魚龍變化、蒼黃翻覆。
臘月裡古存茂據住涿州,整頓兵馬。新年伊始,在韋思曠暗中支援下,古存茂帶著新得的二州兵馬,聯合老朋友劉翰文,一鼓作氣攻向了成德節度使治所——鎮州。
幾個月間,雙方大小數十戰,互有傷亡,最後以四月裡古存茂入主鎮州終局。
不過半年,燕趙之地新出現了一位霸主。
可對於李燕燕以及留守在白石山的大多數人,日子和從前也沒有太多不同。戰事瞬息萬變,白石山又交通閉塞,很多時候,她都是在事情發生很久之後,才用道聽途說的訊息拼湊出原貌。
而到了四月底,她終於大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