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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很想問岑驥,他有沒有銜枚夜行過,看起來像不像狗,不過終究忍住了。
她閉緊嘴巴,“唔唔”了兩聲,算是答應了。
那之後,兩人沉默地趕路,日頭早已西墜,幸而岑驥眸子銳利,夜視不在話下,他們才終於在午夜降臨前,到達了落腳處。
那是採藥人臨時歇腳的草棚,棚頂早被幾天前的雪壓爛了,岑驥在殘存的支柱上蓋上油布,勉強弄出塊能睡覺的乾燥地面。
後面的幾天,無事發生,同樣在安靜而緊迫的路途中度過,有時能碰上山民的村落,有時只能在山洞和廢屋中留宿。
走著走著,道路越發平坦開闊,遠處地平線上,大大小小的村莊、田地漸次出現。
終於走出太行,已是離開龍城的
“田嬸子,你做的攤雞蛋,以後就是我最喜歡吃的東西了!”
李燕燕坐在胡床上,捧著碗陳茶葉梗泡的淡茶,悠閒呷了一口,不吝美言地讚歎道。
田嬸子聽了,笑得直不起腰,憐愛道:“哎唷,這孩子,你以前過的可都是什麼苦日子?”
李燕燕眨眨眼:“……也不算很苦吧。我從前呢,在貴人家裡當差,規矩大,不能想吃什麼就吃什麼,要按時按刻,也就沒胃口了。”
李燕燕倒不是違心奉承,她打小就是難養的孩子,不愛吃飯,寧可喝補藥,讓給她餵飯的龐媽媽操碎了心。長大了,面對宮裡的山珍海味,亦少有大快朵頤的時刻,只覺得吃飯是負擔,要是能靠含參片度日就好了。
倒是這會兒,十多天沒正經吃過飯,被新攤好的、油汪汪金燦燦的雞蛋勾出來不少口水。
田嬸子聽了嘖嘖嘆息,說這人啊,當了官了就喜歡搞些花裡胡哨的玩意兒,生怕自己和白丁區分不開。就像她那個女婿,小時候誰沒見過他在街上光屁股亂逛蕩,運氣好立了軍功,被提拔成了別將,幾條街的距離,現在到丈母孃家來也非得騎馬坐轎子。
“不過呀,這人毛病雖多,但對我們丫頭是真好……”田嬸子笑著說。
第三次。李燕燕想,這已經是田嬸子第三次提起女婿了,想來她對這個小時候光屁股亂跑的女婿十分滿意。
“嬸子就這一個女兒嗎?”
“還有兩個小子,”田嬸子嘆了口氣,“和我那短命的冤家統共生了七個,就這三個成人了,他們兩個比丫頭小了七八歲,還都不到二十呢。早兩年,我說讓他們姐夫給活動活動,都在軍所裡謀份差事,哪怕開始低點,有人提攜,慢慢也能出頭。”
“可他們自己主意大,平時誰也不服,就佩服古大當家,一聽說要送他們參軍,兩個人一商量,乾脆偷跑出去投奔白石山了!哎呦,那陣子可把我氣的……”
“後來我也想通了,左右有女婿給我養老,他們年輕人,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吧,我說話他們也不愛聽……”
“再說,咱們這些人,誰沒受過古大當家恩惠呢?那是個熱心人,”田嬸子笑笑,“要不我也不會照看這古家老宅。”
古家?!……老宅?
李燕燕差點咬著舌頭,她、她竟然直接住進那匪首的老家了?!!
……而且做山匪難道是什麼很光彩的事?光天化日之下,田嬸子就這麼輕鬆隨便地談論?
李燕燕驚得瞠目結舌,半晌,才壓低聲音問:“那個,田嬸子,白石山的事情……咱們這麼不遮不掩地議論,合適嗎?”
田嬸子反而一愣,“這有什麼——”
“哦,我給忘了,你是外邊來的,不知道這些。白石三寨一半以上的頭領,都是古大當家從咱們定州帶出去的,家裡都有親朋故舊還留在定州,所以啊,他們做道上的買賣,從來都是繞開這一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