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若說父母在世,她尚有回去看一看的理由。
如今百里氏和她牽連甚少,沈流霜沒有遠赴江南定居的必要。
在昨夜,她明確拒絕過百里青枝——
對榮華富貴,沈流霜興致缺缺。
“不在江南久住,但要歸家拜一拜爹孃的牌位。”
孟軻輕握沈流霜右手,望向施黛:“明日流霜和百里姑娘同去越州,恰好,我和你爹也打算前往南方——你們想不想一道去?”
施黛:“你們去南方做什麼?”
“越州出了亂子。”
施敬承笑笑:“我去探查一番。”
他說得輕描淡寫,施黛卻敏銳聽出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意思。
上回施敬承離開長安,還是極北大妖現世,惹得民不聊生。
她沒聽說越州出了難以降服的妖魔鬼怪。
施雲聲心直口快,不懂就問:“什麼亂子?”
“一個神棍。”
孟軻道:“不是大事,你們不必擔心。”
她停頓須臾,展顏一笑:“流霜認親才是大事。雲聲若想去,我為你去書院告假。”
世上還有這等好事!
施雲聲挺直身板,用力點頭。
蒼天可鑑,自從燈會戴著虎頭帽、懷抱兔子燈,遇上他的那位書院好同窗後,他的學堂生涯地覆天翻。
上元節後的第二天,有人在他桌上放了幾顆糖。
施雲聲覺得很可笑。
然後冷著臉,給每個小孩分發施黛買來的點心和飴糖。
第三天,幾個小孩主動來問他,散學後要不要一起去喂兔子。
施雲聲覺得實在幼稚。
然後悶悶道一聲“好”。
到如今,他已經每天被邀請去賞花鬥蛐蛐過家家了。
“你們隊伍裡,小閻不正是越州人嗎?”
作為合格的商人,孟軻把算盤打得滿當當:“趁此機會,不如邀他回鄉探探,如何?”
於是第二天,施黛坐上了前往江南的馬車。
馬車由百里青枝所供,極盡奢華。
紫檀木砌作車身,四角鑲嵌名貴珠寶,絲綢為簾,虎皮為毯,軟榻與小案陳列有致,角落香爐嫋嫋升煙。
同為越州人,百里青枝見過閻清歡,與他重逢,驚得輕咦一聲:“閻小公子?你這是……”
閻清歡渾不在意,禮貌笑笑:“百里姑姑。”
初來長安城的他身披狐皮大氅,手戴價值連城的玉扳指,如今只著一件市面上隨處可見的青衣。
與曾經的闊少爺大相徑庭,只看穿著打扮,更像個清雋儒雅的書生。
百里青枝嘖嘖稱奇:“你這副模樣歸家,待你爹孃見著,定要心疼死了。”
一輛馬車空間有限,孟軻、施敬承與百里青枝去了另一處,留幾個小輩在此間。
沒想到閻清歡一天比一天窮得響叮噹,沈流霜微愕:“你這是……被劫財了?”
“怎麼會。”
閻清歡像只翹起尾巴的貓:“我已把鬼門十三針練到第三重了。”
他過去只懂醫術,不願在實戰中拖後腿,向殷柔討來秘籍《鬼門十三針》。
練至今日,可將銀針用得順心應手,數丈之外傷人性命。
“以前的衣物,”閻清歡撓頭,“大多被我給賣了。”
施黛隱約猜到原因:“你賣衣服幹什麼?”
說起傷心事,閻清歡從袖口掏出錢袋,神色鬱郁,左右晃一晃。
可以聽見碎銀子和銅板碰撞,發出的嘩嘩脆響。
“離開越州時,我告訴爹孃能養活自己,沒帶太多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