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一擊制敵的機會,施黛並無臨陣脫逃的打算。
她看得很開,大不了受幾道傷,在外捉妖,哪有不受傷的。
像江白硯,就總在流血。
“神師殺伐,不避豪強。”
口訣漸出,夾在指間的殺鬼符盪漾金光,神行符發揮餘力,助她前襲。
刀劍凌空,遽然上湧,鋒芒畢露的邪氣裡,四溢刺骨寒意。
是凜冬般的冷與澀。
施黛低誦咒語:“先殺惡鬼,後斬夜光——”
她做好了吃痛的準備,足步邁近,感受到一絲擦過臉頰的疼。
奇怪的是,冷意稍縱即逝。
取而代之,是更為清冽的氣息,宛如雪後松柏清香。
似曾相識的香氣將她籠罩,施黛後知後覺意識到,那是屬於另一個人的劍氣與體溫。
心下輕顫,她來不及晃神,聽見江白硯的聲音。
如風過水潭,輕而靜,卻撩起漣漪。
“施小姐。”
江白硯道:“前行便是。”
話音方落,劍光乍起。
邪祟凝出的虛幻刀劍,怎敵得過勢如破竹的兇戾劍鋒。
橫來一劍如白虹貫日,為她斬碎惱人的黑霧。
罡風揚起她一角裙邊,施黛飛快定神,趁此間隙,引符直入角落。
金芒四起,似落霞滔天。
繁複符文騰空盤旋,邪祟被困殺其中,掙脫不得,發出淒厲哀嚎,散作一縷黑煙。
……結束了?
意識因邪氣稍顯恍惚,施黛輕輕喘氣,斜倚牆邊。
側頭望去,江白硯一襲白衣不染塵泥,斷水劍寒芒流瀉,殺意未斂。
他看她的眼神卻是平靜。
“江公子。”
空氣帶出他周身的冷香,水一樣清泠,洗去喉間汙濁的晦意。
劫後餘生,施黛雙眼亮盈盈:“鬼打牆這麼大,我們居然能遇上,好巧啊。”
江白硯:……
江白硯:“不巧。”
指腹輕撫劍柄,他吐字極輕,似是漫不經意:“我在尋你。”
……噢。
眼睫簌簌眨動兩下,不知因為太累,還是別的原因,因這四個字,施黛眼眶隱約發澀。
她少有地侷促,垂頭摸了摸耳朵。
江白硯打量她蒼白的面色:“被嚇到了?”
施黛把脫口而出的“不怕”咽回喉嚨裡。
“有點兒。”
她認真回想,迫不及待想要傾訴,很誠實地吐字如倒豆。
“有隻邪祟長得像大西瓜,骨碌碌那麼衝過來,離近才發現是一顆頭。還有還有,另一隻生了滿嘴的牙,一看牙口就很好,吃我最方便。”
施黛小嘴叭叭,末了長出口氣:“現在好多了,謝謝江公子。”
江白硯聽得莫名好笑,低垂眉眼,掃視她臉頰。
又累又怕,面色蒼白如紙,鼻尖和額頭滲出點點汗珠,暈開絲綢般的薄粉色澤。
但她並未如想象那般畏懼瑟縮,平心而論,當江白硯見到她攻向邪祟時的狠意,心底有驚詫掠過。
想來也是,這姑娘曾用小刀對準過他心口。
安靜沉默片刻,等心跳趨於平穩,施黛做出結論:
“現在是……冬天生著病發完傳單後,撲進熱騰騰的被子裡,舒舒服服滾來滾去的感覺。”
難以理解的比喻。
江白硯很輕地眨眼:“什麼?”
他當然不可能聽懂。
說這句話時,她只是稀裡糊塗地想,現在是兩個人了。
施黛抬頭,笑意從眼角眉梢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