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抒白覺得他一定只是客氣,看了一眼時間,輕聲推拒:“太打擾你了吧,你九點都在加班。”
“不打擾,”可能是錯覺,展慎之好端端變得有些煩躁,頓了頓,突然替喬抒白做了決定,“你把行李帶來吧,我明天就不加班了。”
無盡夜
噩夢像場高燒,接連不斷地折磨喬抒白一整夜。
喬抒白夢到自己躺在新教民區的一間教堂裡,陳霖穿著鑲著金邊的白色教袍,對教民佈道。教堂裡的新教民們,為了洗清自己的罪孽,成群結隊地穿著帶釘子的鞋,從喬抒白身上踩過。很快,喬抒白的身體變得血肉模糊,每當他瀕死,陳霖便為他注入珍貴的康復劑,使他的身體復原,以接受新的踩踏。
被夢魘壓住,無法動彈,終於睜眼時,睡袍已被虛汗潤透,從毛孔裡滲出的汗液很滑,在黑暗中摸上去,彷彿透明的血液。
喬抒白抱著雙臂,無法自控地顫抖著,坐起來開燈,低下頭檢查自己的面板。
潔白,細膩,年輕而富有彈性。
他一遍又一遍地確認,找不到一絲受過傷的痕跡,然而他的腰、腿和骨頭都產生了一種記憶式、幻覺式的疼痛,好像關節依然腫脹著,面板的拖曳傷已經發炎了,而汗則是滲出來的發臭的組織液。
喬抒白用力撫摸自己的腿,胃部開始痙攣,喉嚨緊縮,他覺得自己要吐了,跳下床,跑到浴室裡抱著馬桶,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在冰涼的瓷磚地上坐了許久,最終,喬抒白決定用低溫鎮定自己,放了一浴缸冷水把自己沉進去。
被冰冷得彷彿已經死亡的母體的羊水浸沒,四周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音,喬抒白覺得寒冷,又很寂寞與空虛,開啟了浴室裡的電視,想轉移些注意力,卻看到了摩區二臺在重播前哨賽的精彩畫面集錦。
集錦中自然少不了展慎之,喬抒白看得更冷,把電視關了,拿出手機。
因為換手機換得急,原本手機裡的資料並沒有導過來,喬抒白從前和展警官的訊息框也變成了空的。
喬抒白將半張臉泡在水裡,手把手機舉離水面,看了一會兒對話方塊,給展警官的舊號碼發:【展哥。】
【你在幹什麼?】
給無人使用的號碼發訊息,自然是得不到回應。幸好喬抒白本來就不是為了被回應,畢竟可以回應他的人早就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說好會回來找他,卻消失了。那是一個不守信用的、道德敗壞的人。一個討厭的一個高高在上的人。
像洩憤一般,喬抒白不斷地打著字,因為動作太大,把水濺到螢幕上:【為什麼不回我訊息呢?】
【我什麼時候才能不用捱打呢?】
【我好想你。】
發了一大堆垃圾資訊,喬抒白身上的幻痛消失了,終於回過了神,意識到自己又在做這種毫無必要的蠢事。
他把手機反扣在浴缸的邊緣,深深地呼吸著,在眼睛變得痠痛之前往後仰去,閉起眼,把整個張臉都沒入水裡。
泡了冷水澡,睡得也少,但可能是康復劑打多了,喬抒白起床時,精神和臉色都很好。
他上午聯絡了勞森,讓勞森替他搜尋了勞工體三廠的資訊。
勞工體 在失去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