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輕聲道:“只是你與穆明珠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叫人膽寒。”
謝欽低聲道:“秦王答允增兵梁州、秦州與雍州,嚴守南北水系沿途,又派了中郎將齊雲往上庸郡,領北府軍抵禦梁國兵馬。”
謝鈞淡聲道:“這樣你便放心了?”
謝欽一噎。
不待謝欽再說什麼,謝鈞忽然感到一陣尖銳的疼痛躥了上來,似乎發自他墜崖時傷到的胸骨,又像是發自雙腿。他分辨不出來,卻感到這疼痛強大難以抵抗,竟叫他忍受不住,當著謝欽的面痛叫出來,唯一能動的臉上露出猙獰之色。他不斷劇烈甩頭,彷彿唯有如此才能剋制住那疼痛。
謝欽大驚,忙上前按住他的頭,同時疾呼醫官入內。
這一場發作持續了半盞茶時分。
謝鈞停下來的時候,已滿臉大汗,渾身衣衫解開,方便醫官施針,全無尊嚴。
醫官拈針不忍。
謝鈞長長吸氣,努力平靜下來,卻是對醫官一笑,道:“請儘管施針,只要能儘快治好我。”
他對自己好起來仍抱有極大的期待。
醫官不敢說破,低頭下針。
謝鈞在斷頭崖下的野山中的時候,行蹤難以為人所知。但是他被接回西府兵中,訊息很快就傳到了穆明珠案前。
皇宮思政殿中,穆明珠擱下密信,對蕭負雪道:“謝鈞找到了。”
蕭負雪從奏本中抬起頭來。
穆明珠並沒有給他看密信,簡短道:“謝氏的人接他回了荊州。”
蕭負雪眉心一蹙,道:“他情況如何?”據說那晚謝鈞中了一箭,又落了崖。
“全身上下,只有頭是好的。”穆明珠亦是微微蹙眉,道:“這個人,只要腦子還在、巧舌還在,便能壞朕許多大事。”
危與機總是相伴而生。
梁國大軍南下,本是滅頂之災。但是在合理的利用之下,反而成了她掌握局勢的一柄利刃。
而在這節骨眼上,謝鈞的失蹤,也讓穆明珠與世家西府兵的合作絲滑了許多。
雖然豫州、東揚州等地,小股的叛亂不斷,但暫時影響不到大局。而使耕者有田、依田收稅的新政,雖然在地方上激起許多場械鬥,但在王長壽等人順勢而為、謹慎操作之下,至少在雍州、揚州兩地情況是向好的。
原本穩住了西府兵,穆明珠眼前最要擔心的只是殺到豫州的梁國兵馬,現下卻要警惕於謝鈞可能給西府兵帶來的壞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