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主的人如何能在梁國拿到跟梁國皇帝有關的證據?
也許她就是在詐他……
剎那之間,鄧玦已經整理好了這些紛亂的思緒,垂眸一笑,道:“臣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穆明珠嗤笑一聲,道:“鄧都督若是這麼回答,可就沒意思了。”
鄧玦攥緊了左手,那一對銀鉤硌得他手心發疼。
她為什麼要先看這對銀鉤?
這是梁國皇帝贈他的信物。
穆明珠輕柔道:“本殿為什麼深夜召你前來,又與你獨坐在這湖心亭中說話?本殿這份惜才之心,鄧都督當真不能體會嗎?”她見鄧玦已經全然進入戒備狀態,又道:“你不用緊張。我雖然確信你聽命於梁國皇帝,但是手上並沒有能給人看的證據。”
鄧玦審視著她,還在判斷這句話的真假,但心跳稍微放緩了些。
穆明珠又道:“所以你今夜跟本殿說的話,也只是咱們倆人私下閒談罷了——又不會寫為呈堂證供,何必緊張?”她慢悠悠道:“我只是很好奇。以你的才華、人品、樣貌乃至於出身,究竟是因為什麼,會投向一個異族皇帝。我只是想知道,大周輸在了哪裡。”
鄧玦喉結微動,沒有說話。
穆明珠再度抬眸看向他,目光明澈,低而緩慢道:“我不信鄧都督是隻為利益驅使之人。”
究竟她信不信,另說。
但此時攻心為上,話當然要往好處說。
恰是黎明前最黑暗時分,連綿下了兩日的秋雨,絲絲縷縷飄落在湖面上。
兩人幾乎是挨坐著,同望著一片秋雨湖水。
湖心亭之外,百步之內再無第三個人。
確如穆明珠所說,此時說出的話,只是私下閒談,做不了呈堂證供。出自他口的話,來日他翻臉不認,誰也拿不出證據。
而鄧玦早已懷揣了太多的秘密、揹負了太長時間。
鄧玦還在猶豫,輕聲道:“若臣今夜只陪殿下垂釣呢?”
穆明珠輕輕一笑,道:“你知道穆國公的兒子嗎?”
“穆武穆郎君?”
“本殿騸了他。”穆明珠冷靜地迎著鄧玦驚詫的眼神,淡聲道:“本殿比你想的,還要瘋狂。”
沒有證據,朝廷懲治不了鄧玦。
但是在這襄陽行宮之中,她一樣可以拿下鄧玦。
鄧玦當然也可以說,三步之內,便可以叫她血濺當場,威脅回去。但那顯然不是明智之舉,兩敗俱傷也不符合他一貫的行事方法。
穆明珠輕聲道:“現在,本殿告訴了你一個秘密。輪到你了。”
鄧玦沉默良久,時不時抬眸看一眼穆明珠,似乎在考慮什麼,等到他再開口時,聲音澀然,像是一個說慣了謊話的人,第一次在人前說出心底真話。
“臣少年所學所知,都說文脈正統在大周。”他頓了頓,輕而堅定道:“其實衣冠不只在江南,亦在江北。”
穆明珠微微一愣。
鄧玦說得籠統,但她明白其中的意思。
當初鮮卑族南下,侵佔了大周長江以北的領土,建國為梁。當時大批世家百姓南遷逃難,數以幾百萬計。然而當初生活在江北的大周子民,真正有能力南遷、而且來得及南遷的不過三分之一。雖然在退居南下的大周內部,人人都盼著北伐早定中原,人人都嘲諷梁國茹毛飲血、化外之民。但其實在梁國境內,還有幾百萬的昔日大周子民,其中也包括大量的世家。鮮卑建國之後,從趙太后執政,再到梁國皇帝拓跋弘毅親政,施行的都是促進兩族通婚的政策。如果只是一味欺壓原本的大周子民,梁國對其三十萬大軍,根本提供不了充足的後勤糧草、更不用說供養高達萬名的鐵匠打造重騎兵,只是內部的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