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在蕭淵面前晃了一晃,道:“先做好眼前的事情。”
蕭淵望著穆明珠搖晃的手指,愣愣道:“眼前的事情?”頓了頓,回過神來,不好意思一笑,道:“對,雍州之事才最要緊……”
“雍州要緊之處,並不只在於釐清戶籍、增加稅收。”穆明珠親自舉了一盞燈火,輕聲道:“走,去外面亭中說話。”
四面漏風的亭子,卻也意味著四面都不能藏人。
行宮月夜亭中,穆明珠與蕭淵守著一盞燈火獨處。
穆明珠把當初在建業皇宮桂魄湖上對皇帝的奏對,又一一對蕭淵說了一番,包括在雍州實土化之後的計劃:於襄陽屯兵,既可以與上庸郡連成一片抵禦梁國大軍;又可以在對岸扶一新州,鉗制上游世家的西府兵。還有那對皇帝都不能說的意圖——一旦建業有變,她在雍州有一支能進能退的軍隊,亦是關鍵。
蕭淵聽完之後,半響不語,既覺得熱血澎湃,又覺得心驚。
“你怎麼看?”穆明珠和盤托出之後,懇切問道。
蕭淵抬眸,看向穆明珠坦然的眼神,忽然苦笑一下,道:“你倒是信我。”
穆明珠道:“怎麼?不該信嗎?”
蕭淵道:“我也是出身世家。”
穆明珠笑道:“那不一樣。你跟謝鈞他們是不一樣的。”
凡是聽到關乎自己的評價,很少有人能做到毫不在意。
蕭淵果然坐上前來,細問道:“怎麼不一樣?”
穆明珠不假思索道:“你還是有理想的。似謝鈞他們那等人,是沒有理想的。蔡刺史也是如此。”
蕭淵彷彿能明白她的意思。
穆明珠直白道:“謝鈞出身於世家大族,那他就會為了世家的利益用盡一切手段。如果他出身於寒門之中,那就會成為革新政令最急切的支持者。同樣出身士族,譬如你的叔父,是有底線原則的,有些事情即使可以做,也不屑做。”她看著蕭淵,輕聲道:“正如那日我要殺跟隨穆武的家丁,你面露不忍一樣。什麼公主府,穆國公府,在梁國強敵面前,我們都是大周的子民。所以什麼世家寒門,不都是一樣的人嗎?我們要做的事情,並不是殺盡世家,不過是把他們已經拿了太多的東西,還一點給奉養了他們已經千百年的普通百姓。如果說這世間的世家之中還有人願意跟我一同做這樣的事情,我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你。”
蕭淵聽了她這一番話,雖是初冬寒冷的亭中,卻好似灌下了二斤烈酒,只覺一股辛辣又嗆的暖意從腹中升起。
他直直望著穆明珠,半響,輕聲道:“這可是真是……我聽過最好的評價了。”
一場長談,冷月如勾,蕭淵離開後的涼亭中,穆明珠獨坐其中。
櫻紅等了片刻,提著燈籠走上前來,輕聲道:“殿下,天氣寒涼,可要點盆炭火?”
穆明珠回過神來,把微涼的手指往袖中攏了一攏,輕聲道:“不必。”她起身往回走,沿著迷宮似的迴廊,忽然低聲又道:“這雍州的栗子倒是香甜。”
櫻紅笑道:“正是。”在公主殿下閒暇之時,她也會陪著說說話,又道:“那鄧都督好會做事。”
穆明珠卻沒有評價鄧玦,轉而道:“本殿到了荊州,也該給母皇報個平安。”便吩咐道:“命底下人選頂好的新栗子來,給母皇進獻一份。”
“是。”
穆明珠頓了頓,又道:“臨行前還跟寶華大長公主鬧了一場風波,也不知姑母現下消氣了沒有。栗子再備一份,也給姑母處送去。”
櫻紅又應了下來。
穆明珠攏緊衣裳,又走出幾步,忽然低聲又道:“給齊雲也送一份。”
櫻紅微微一愣。
穆明珠微微蹙眉,似是有些煩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