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雲站在書房中,等著穆明珠發話要他退下,畢竟有關趙洋的正事已經談完,而現下要來又是那位孟郎君。
穆明珠卻好像忘了他還在身邊,翻看著翠鴿呈上來的賬簿,直到孟非白的腳步聲在外面響起,都未曾開口要齊雲退下,反是回頭一笑,道:“以後與他共事的日子還長,你也見一見
他。”
齊雲微微一愣,輕聲應道:“是。”心中五味雜陳,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一時孟非白入內,仍是一襲素衣,手持碧玉佛珠,炎炎夏日都因他涼爽了幾分。
只是他面上的神色,卻沒有素日那般沉靜,茶色雙眸微微眯起,似乎隱有不悅。
穆明珠從容抬頭,笑著招呼道:“非白快坐——我這裡得了訊息,正要派人去尋你,你竟已來了……”便懇切道:“真是對不住,誰知道鄂州與南徐州的兵馬來得這樣快!”
孟非白若要帶著那鮮卑奴出城,穆明珠拿下盤雲山、但旁邊州郡兵馬還未趕到的半日便是最佳的時機,誰知道卻壓根沒有這樣的時機。鄂州與南徐州兵馬前來之快,就好似穆明珠動手之前知會過兩處一般。孟非白原定今日帶那鮮卑奴離開揚州城,他在此周旋也已經有近四個月之久;可是誰知道上城牆望出去,又是一眼看不到的兵。再聯想到今晨他辭行時,穆明珠並不曾挽留的態度和她對付焦家時深沉有度的計謀,孟非白很難不做負面的猜想。
孟非白一路趕回金玉園中,撥動佛珠也難解心中隱怒。他出外做事這些年,並非沒有被人戲耍過,但這次似乎因為戲耍他的,乃是他曾鼎力相助的穆明珠,格外叫他難以制怒。
他入書房之時,尚且餘怒未消,可是一見到穆明珠,滿腹隱怒都化作了無奈,最終成了唇邊一抹苦笑。
不得不說,這位小殿下面上故意流露出帶了幾分討好的笑容,討巧卻並不諂媚;口中自知理虧先行告罪的態度,都叫人很難認真同她生氣。
穆明珠摸摸鼻子,不等孟非白說什麼,又笑道:“不是我故意要非白去跑這一趟。雖然我猜到鄂州與南徐州的兵馬趕到了,但我今晨若是攔著你不讓你走,你多半也不會信我。我想著還是你親自看一眼才踏實——又或者萬一是我想錯了,兩處兵馬沒有趕到,竟能給你出城去了呢?豈不是天大的好事?”
孟非白嘆了口氣,他自從結識這位公主殿下之後,嘆氣的次數是越來越
多了。
穆明珠一見他張嘴,立時笑道:“非白你說。”便做聆聽狀,還親手給他倒了一盞茶。
孟非白撫著額頭,沉默了一瞬,發現自己也並沒有什麼好說的,滿腹怒氣也早已散了,無奈道:“在下只好祝殿下逢凶化吉,早日解了揚州之困。”他才好儘快離去。
“噯,這話我愛聽。”穆明珠笑盈盈道:“沒別的話了?”
孟非白已是徹底沒了脾氣,道:“金玉園中可有客舍?在下向殿下討一處歇腳之處。”
穆明珠笑道:“沒問題,一定給你安排最好的院子。”她拿了人家五十萬兩黃金,就是安排天宮給他住,也是理所應當的。她又笑道:“原本關那鮮卑奴的籠子還空著呢。”
孟非白有些拿不定主意。
穆明珠淡笑道:“倒不是我有意要折辱他。只是如今重兵圍困揚州城,後面的事情都還難說。萬一我失了勢,一個關在籠子裡的鮮卑奴,跟一個錦衣玉食供著的鮮卑奴,哪個更好解釋?”
“殿下言之有理。”孟非白做了決定,“那就都依殿下的安排。”
齊雲一直坐在靠近角落的地方,靜聽著穆明珠與孟非白的對談,此時眼望著孟非白手中那一捧熱氣裊裊上升的清茶。
那是穆明珠親手所斟。
方才因為穆明珠的一番叮嚀而生出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