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醫官,這邊來。」穆明珠揚手,示意給傷兵救治過後的薛昭往她與齊雲所坐的大樹下來。
薛昭應聲前來。
穆明珠對齊雲道:「你今日出生入死,即便沒有受重傷,也難免有小傷脫力。你不要逞能,要薛醫官給你看過,及時治療。」她已是起身欲走,一夜大戰過後,千頭萬緒的事情還等著她。
齊雲像是不由自主追著她,身體前傾一瞬,意識到自己沒有理由跟隨的時候,已經給穆明珠按著肩頭又坐回石板上。他垂了頭,手肘抵在膝蓋內側,散落的黑髮半遮住眸光,悶聲道:「不必勞煩醫官。」
穆明珠目光已經轉向不遠處列長隊登記所得田地計程車卒,聞言微微一笑。她知道要怎麼快速令他服軟,因此只將按在他肩頭的手稍作停留,淡聲道:「你不肯勞煩薛醫官,難道是要勞煩本殿?要本殿親自給你上藥不成?」她說著已低下頭向他看來,彷彿真準備這樣做。
果然如她所料,少年猛地回撤了前身,端坐於石板上,只是頭更垂低了幾分,「不、臣……不敢。」
他的聲音很輕,沒有平素的寒意,無端使人想起清早碧荷上的露珠,晶瑩剔透、一碰便滾作無數顆。
穆明珠腹中暗笑,口中正經道:「既然不敢,那便老老實實讓薛醫官看過。」這次是真的轉身欲走。
「殿下……」悶頭坐在石板上的少年忽然出聲輕喚。
穆明珠望一眼不遠處使眼色、打手勢的王長壽與靜玉等人,心知有新訊息來,但仍是耐著性子止步、半側身向齊雲看來,語氣溫和道:「怎麼了?」
齊雲望著她的側影,原本不敢奢望,卻因她方才的叮囑而又生出了勇氣。
他喉頭
微動,道:「當初同船渡江來揚州城,殿下說過的話可還作數?」
穆明珠微微一愣,回憶了一番,才明白他指的是什麼。一個月前,她與齊雲渡江而來的船上,曾談論起陳倫之死的案情。彼時,她要看陳倫臨死前遞交給母皇的密信。而那封密信由齊雲貼身收著。後來,她看到了密信,作為交換主動答應齊雲,日後會為他做一件事情。只是那會兒齊雲並沒有想好要求,這事兒也就擱置下來。
穆明珠回過神來,不經意般隱晦打量著少年,面上帶笑,聲音輕而慢道:「你現下想到要本殿做什麼了?」
齊雲仰頭望向她,眸光只輕輕瞥過她嫣紅的唇,卻已經耗盡全部的勇氣,別開視線,低聲道:「尚不曾……」
穆明珠懇切道:「本殿說過的話,駟馬難追。你只管放心便是。入揚州城這一趟,你出了大力氣,本殿都記在心中,假以時日,總有謝你的時候。至於要本殿如何謝你……」她不知想到什麼,嗓音忽然飄忽了一瞬,又笑道:「不著急,你慢慢想便是。」
這番話說完,穆明珠是真的離開了。
齊雲垂首坐在她離開的石板上,卻彷彿從她最末一句品出了無窮意味,耳尖悄悄紅了。
直到薛昭走到近前,把藥箱擱置在石板空了的一側,發出一聲碰撞的響聲,才把齊雲從幻夢中驚醒過來。
他悵然四顧,卻已不見穆明珠身影。
穆明珠跟著靜玉、王長壽二人走到僻靜處的一輛手推車前,見兩人神神秘秘,而那車上罩著厚厚的草蓆,便知事情出在草蓆之下的物件上。
王長壽親自上前,揭開了三層的草蓆。
就見那車上整整齊齊擺了五口紅漆木箱。
這木箱頗有幾分眼熟,當初焦成俊拿來送給她的金磚,便是裝在這樣的箱子裡。
王長壽道:「殿下,焦府的人逃竄時狼狽,顧不上這些、又或是照管這些的人已經死了。草民趕下來的時候,正瞧見咱們的兵圍住了這些東西,只還沒開啟。當初殿下要草民去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