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看客已然興奮,叫好聲頓起。
那大黑熊卻因為這叫嚷聲不安躁動起來。
這等表演之用的猛獸,本來就是提前餓過的,一嗅到活物的氣息,便會進入獵殺狀態。設若方才那鮮卑奴驚慌逃竄,便早已驚動了這大黑熊。只是因為那鮮卑奴接了長劍,卻一直沉穩立在原處,使得那黑熊一時摸不清對方實力,所以沒有冒然進攻。
爭鬥的雙方周旋自然好看,但周旋的時間一長,看客也要不耐煩的。
便見有僕從持長戟上前,隔著大鐵籠,用力戳在那黑熊身上。
長戟戳入皮肉之中,那黑熊便是一聲巨吼,既痛且怒,進入了狂躁的狀態,充血的眼睛盯著籠中唯一的活物,咆哮一聲,便衝著那鮮卑奴撲去。
熊吼之聲,的確可怖。
穆明珠坐在二層,猶能感受到其威勢,更不用說在籠中與之相對的鮮卑奴。
只見那鮮卑奴手持長劍,閃躲之間,長劍揮動,雖然未中黑熊命門,卻已經在它身上破開幾道口子。那黑熊因為疼痛越發癲狂,雙拳抬起,勢如風雷,直上直下衝著那鮮卑奴砸落下去——這一下極為迅捷,又已經提前把那鮮卑奴逼入了死角,眼看這一對熊掌落在身上,立時便能叫那鮮卑奴筋骨寸斷而亡。
卻見那鮮卑
奴退到籠角,無處可退,竟一頭直撲黑熊懷中。
從穆明珠的方位,看不到那鮮卑奴究竟如何動作的,只見到黑熊動作一滯,那鮮卑奴持長劍竟躍然而出於熊身前,踩著黑熊肩部翻出來,於半空中飛撲直刺,手臂幾番起落,長劍上血光淋淋。
這幾下兔起鶻落,快得幾乎叫人看不清。
待到眾人回過神來時,那黑熊已嘶聲哀鳴,轟然倒塌於鐵籠之中。
而那金髮赤膊的鮮卑奴,手提血劍跪立於籠邊,喘息不定,似是力竭,身上也有血痕,不知是熊血還是給黑熊抓傷了。大鐵籠後的玉色屏風上,濺落了三道熱血,正是他那三劍刺入熊身所致,恰如三枝盛放的桃花。
一聲鑼響,眾看客這才恍然回神,想起呼吸來。
主理人朗聲道:「獻醜了!」
這等爭鬥的戲碼,大約底下的僕從也不是第一次見了,很熟練得結隊上前來,有的去套那鮮卑奴,有的去拖那黑熊屍身……那鮮卑奴與黑熊鬥時勇猛,卻抵不過眾多手持工具的人,大約也不是第一次經歷了,更是連掙扎都不曾,就靜默坐在籠中,等著僕從給他重新上了手銬腳鐐。
此時燈火又亮起來,主理人在圓臺上道:「如此這鮮卑奴的妙處,想來眾位貴客都知曉了。今日凡是拍得鮮卑奴者,小人另贈新鮮的熊膽熊掌一套!」
穆明珠已是坐直了身子,眯眼仔細盯著下方那盤膝而坐的鮮卑奴。但她的關注點倒不在於底下這個鮮卑奴本身,而是這鮮卑奴是怎麼來的。如果這鮮卑奴乃是尋常的鮮卑人,只是生得是鮮卑貴族模樣,那麼被當成奴隸賣到這揚州城來,並不算什麼稀罕事兒。正如拐賣婦女兒童的事情,自古不少見一樣。凡是有買賣的地方,自然就有傷害。大周富豪願意買鮮卑奴,那麼自然也會有拐賣綁架鮮卑人的生意鏈出現。但這等拐賣綁架,一般最容易發生在普通人身上。若是貴族富豪,出行便是從眾千百,等閒外人都不能近身,如何能被綁架跨越國境,送到這揚州城中來?更何況臺上那鮮卑奴,並非容易走失的幼童,
而是盛年的男子。鮮卑人多習騎射,這鮮卑奴若只是身強體健,也說得過去。但這鮮卑奴顯然不只是身強體健,而是會用劍的。要知道在這個時代,一般人可沒有財力支撐去學劍術,更何況還要學到能三劍殺一頭黑熊。種種條件綜合起來,臺上那鮮卑奴,絕非普通鮮卑人,很可能是一個真正的鮮卑貴族。可是一個正值盛年的鮮卑貴族,怎麼會流落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