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堆邊,全神貫注地翻閱智腦,幾名屬下端著粒子槍,既戒備又哀傷地看著他。
“你到底在看什麼?”紅鬼星盜團的首領狼牙滿臉好奇地問道。
嚴君禹並未回答,關掉智腦後靠在樹幹上假寐。短短二十多天,他竟消瘦得不成樣子,體表浮出一層黑紫色的青筋,看上去像得了基因崩潰症的病人。但只有在場的人才知道,這些青筋並不屬於他身體的一部分,而是寄生在他體內的蟲子伸展的觸手。它依靠這些觸手捕捉、吞噬同類,並吸收宿主的血肉。
全身被這種觸手貫穿,五臟六腑更被啃食得千瘡百孔,那種痛苦可想而知。狼牙盯著嚴君禹越來越蒼白的臉龐和越來越粗壯的“青筋”,既感到頭皮發麻,又十分敬佩他強悍無比的意志力。
迄今為止,他是堅持得最久的宿體,而且從未露出或恐懼、或絕望、或疼痛的表情。他該幹什麼幹什麼,巡邏、狩獵、尋找出路,除了外表的改變,他活得就像正常人一樣。
“你難道感覺不到疼痛?”狼牙沒話找話。
嚴君禹還是沒搭理他,心底卻充滿無奈。感覺不到疼痛,怎麼可能?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常人難以想象的劇痛中掙扎,若不是那段曾經遺失又終於找回的記憶支撐著自己,他或許早就倒下了。被穆燃的神識攻擊並掠奪異能後,祁澤印刻在他腦海中的封印也產生了鬆動。他終於明白自己是一個早就該死的人,之所以安安穩穩坐在這裡,全是祁澤不顧一切為自己續命的緣故。
難怪他對祁澤那般熟悉,那般親密,那般嚮往,原來他們形影不離地生活了兩個月。他的每一塊肌肉,每一根經脈,每一滴熱血,都是祁澤親手為他換來。浸泡在能量液裡,遭受雷霆萬擊的時刻,他無比清晰地記得,祁澤不顧一切地跳下來,為自己承受了絕大部分痛苦。
他在自己耳邊發出隱忍的呻吟;他凝視著自己,目光裡滿是殷切的期待。他希望自己活下去,哪怕是逆天改命。於是嚴君禹活了下來,他覺得自己跟這種怪物沒什麼兩樣,一個靠宿體的血肉作為生存的養分,一個靠過去的記憶作為支撐。
為什麼要讓我遺忘?你知道這段記憶對我而言有多麼寶貴嗎?偶爾,嚴君禹也會產生這樣的怨恨,但很快,對少年的感激與思念就淹沒了一切。劇痛中,他幾乎難以入眠,但夢見少年的時候,卻會睡得格外安寧。
叮叮噹噹,叮叮噹噹,少年不斷敲打模具,背影由單薄瘦弱變得修長柔韌,透明的汗珠沿著優美的蝴蝶骨滑落腰窩,又沒入長褲消失不見。這樣的場景成了嚴君禹流連不去的美夢,哪怕清醒時也會不由自主地想起。憑藉這段記憶,他一天一天支撐下來,只因這條命是祁澤給的,除非祁澤親手拿回去,否則他絕不會放棄。
他的幾名戰友正在清點物資,末了悄悄走過來,說道,“隊長,我們的食物和飲用水不多了,你看怎麼辦?”
“明天去尋找水源,這裡不能再待了。”他睜開雙眼,果決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