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阮氏與木沐,並非畏懼人言,而是想讓他們也獲得新生,順便看看人究竟能不能與天爭命。
這樣想著,她衝明蘭揮手,“拿上我的名帖去太醫院請太醫。二夫人與小少爺一個身子重,一個年幼孱弱,兼之舟車勞頓,旅途疲累,需得調理調理。”
整個侯府,唯趙陸離和關素衣身上有品級,這才請得動太醫,旁人生病只能自個兒找大夫,或者硬扛過去。阮氏曾嚇到過大少爺和大小姐,也時常被僕役諷刺為惡鬼,若無事的話絕不敢出門,更不敢給侯府添亂,大病小病都默默忍著。見嫂子竟如此興師動眾,她不免有些受寵若驚,忙道,“不了,不了,無需勞動太醫來看。我和木沐只是累著了,回去睡一覺就好。”
“你肚子裡懷的是二房嫡長子,還是慎重些為好。有病沒病都讓太醫看看,順便開幾服安胎藥吃著。”關素衣衝躊躇不前的明蘭擺手。明蘭點點頭,飛奔而去。
老夫人也跟著附和,“一家人何須客氣,你嫂子關心你呢。”
“是,兒媳婦知道,謝謝嫂子。”阮氏眼眶微紅,見關素衣表情如常,這才拘謹地在她身旁落座。木沐似乎察覺到新夫人的善意,小步小步挪過去,繼續歪著腦袋看她。
關素衣也模仿他的動作,歪頭回視,小傢伙眨眼,她就眨眼,小傢伙換一邊兒歪腦袋,她也跟著換,來回幾次之後,木沐忽然捂著嘴笑了,大眼睛彎成月牙,十分可愛。
關素衣心裡柔軟得一塌糊塗,極想把孩子抱過來親一親,又唯恐嚇著他,只能試探性地伸出手,摸了摸他腦門。木沐躲了一下,然後便不動了,看著她的眼裡滿是好奇。
“他是不會說話還是不愛說話?”關素衣輕聲詢問。
“不愛說話。”阮氏附到嫂子耳邊低語,“他爹孃死的時候他也在,許是被血流成河的景象嚇住了,從那以後就很少講話。你越逗他他就越不願開口,還往沒人的犄角旮旯裡躲,時常翻遍侯府才把他找出來,又累又餓又膽怯的模樣可憐極了,所以咱們也拿他毫無辦法。”
這是心靈上受到了傷害,比身體創傷更難痊癒。關素衣心裡又添幾分憐惜,卻不敢貿然去接近木沐,於是拿起一塊糕點誘哄,“趕了一早上的路,餓了嗎?來,吃塊兒糕糕。”
木沐盯著糕點,分明很渴望,卻又流露出恐懼的神色。
一塊兒糕點而已,怎會讓孩子怕成這樣?關素衣心電急轉,終有所悟。糕點不會讓人害怕,那麼吃下去以後呢?她立刻讓阮氏把木沐帶到窗邊,偏向晨光說道,“木沐,張嘴讓母親看看。”
木沐睜著大眼睛看她。
“啊,張嘴,啊……”關素衣不厭其煩地做著示範,因為有互相模仿的小遊戲作為鋪墊,木沐很快張開嘴,發出嘶啞的聲音。
老夫人察覺不對,連忙走過去觀看,不免驚呼起來。只見木沐喉嚨內部已腫大發炎,流著膿水,若是再不就醫便會徹底堵住進食和呼吸的通道。難怪他不敢吃糕點,難怪上輩子他去的那樣忽然,只因他早就病了,卻無人發現。
關素衣脊背出了一身冷汗,立馬使人去催太醫。這樣想來,上輩子她也並不無辜,倘若她足夠細心,足夠盡責,哪怕把放在趙望舒和趙純熙身上的關心勻十之一二出來給木沐,他也不會死得那樣不明不白。
你上輩子都做了什麼孽啊?關素衣心間劇痛,卻又不敢貿然摟抱木沐,只能一個勁兒地安慰,“別怕啊,等太醫來上了藥,咱們木沐就不痛了。”
木沐彷彿聽懂了,又彷彿沒聽懂,不斷“啊啊啊”地張嘴,眼裡蕩著笑意。
太醫很快就到,用吹管給木沐上了一些藥粉,又開了幾貼湯劑,直說夫人心細,發現地早,再耽擱兩三天就麻煩了云云。阮氏胎位很正,身子骨也強健,倒是並不需要調理,只讓她空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