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般花樣。墊在臺上的松樹實木砧板,經年受力,圓心凹陷而木脂不溢,上乘得可作傳家之寶。
耐磨,耐砍,剁骨如削鐵,一刀一板,養活一家叄代。
這是升斗市民命運裡的韌勁。
叉燒要“片”,靠指勁,刀要斜,手要穩,厚薄憑眼力,每塊都不偏心。油雞要“斬”,使腕勁,刀背直,皮骨斷,白肉切面平整,骨髓帶血才算至鮮。
程真咬一口叉燒,脂厚而嫩,給這間門面簡陋的中環茶餐廳,打了個滿分。
葉世文詫異,“你吃這麼肥膩的?”
白肉多,紅肉少,油汪汪,她竟嚼得有滋有味。
“下午還要去送信,不吃多點哪有力氣。”程真瞥了眼葉世文,他慢條斯理地用筷子逐條夾出手撕雞裡的芫荽,“你不吃就不要點這個啦,浪費。”
“錯——”葉世文反駁,“我吃,但吃的是味,而不是菜。”
程真為他的矯作翻了個白眼。
人來人往的店鋪,吱喳不停,白領踩著碎步來與走,生怕油汙蘸染身上布料光滑的西裙。一頓午飯賠一條裙,確實不值。
全場只有程真與葉世文沉默就餐。
“那封信是誰寄來的?”
程真吃罷,眼珠優哉遊哉轉兩圈,“我學歷好差,看不懂。”
“你不講就不要指望出這個門口。”葉世文雙手抱胸,在桌下踢了程真一腳,“今天等於白做,兼職費也拿不到了。”
程真想踩回去,卻被他縮開,撲了個空,“一封信而已,說不定是水電催繳,又或者是信用卡公司寄來追數。”
“你派的是律所出的信,不重要他們不會追你,識趣的話就快點講。”
“不會被我猜中了吧?”程真挑眉,“你真的跟杜師爺有仇,不敢去問他?你們是十幾年的兄弟呢。”
“不該你知道的別問。”葉世文失去耐性,“不要以為我每次都會放過你。中國城,跑馬地,還有今日的祥豐大廈,你猜杜師爺想不想知道?”
“那你也猜一下,那張快閃記憶體卡馮議員想不想知道?”
曾經也是一條船上的人,說翻就翻,二人臉色沉得比鐵達尼號更快。
葉世文早料到她絕非善類。他直接站起來,背光而立,又過分高大,黑影攏在程真身上。
然後擠坐進來。
程真呼吸一斂,刀口抵在她腰側。
在旁人眼裡,不過是兩個熱戀中的連體嬰。
“你不要亂來,這裡是市區,不是天水圍。”
他趁下樓的時候摸走程真身上的刀。
“十年前我就做這種事,你放心,我很熟練的,痛一下就過去了。”葉世文把她半擁在懷裡,姿態親密,語氣冰冷,“那封信是誰寄來的?”
“……胡萬友律所。”
“寄件人是誰?”
“不知道。”程真掙扎不開這個擁抱,“我中叄肄業,單詞太長,我不會讀。”
“寫出來。”
葉世文用膝蓋頂了一下她的信袋。程真不情不願從袋裡拿出紙筆,猶豫半天,寫了個“entrance”。想了想,又覺得好像不太對勁,再寫多個“enjoyable”。
她寫成了“enjoeyble”。
“差不多是這樣,e和n開頭的。”
“entrance這麼難也拼對了,enjoyable這麼簡單你竟然拼錯。”葉世文感慨字跡雖美,但語法實在太差。他奪過筆,自己寫了一個“en”。
“這個呢?”
“……這個比較像。”
“你果然是文盲。”
九龍碼頭出貨量極大,光靠這個單詞,根本猜不透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