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臟六腑盡碎。
老虎尾巴摸不得。
葉世文邁入港安醫院。
穿過草坪,在廊道左轉。他也算大方,替馮世雄安排最好的單人床位,護士護工隨叫隨到,確保馮敬棠夫婦能瞞人耳目進行探視。
還未到病房門前,又聽見臥龍雛鳳在互相撕咬尖鳴。
“不要再打針了,讓他自己硬撐下去!你靠這麼近,他等下又咬你了!”
“他是我兒子,就算咬我打我又如何!一定要打止痛,不打他會痛死的!世雄,世雄,媽咪在這裡,你聽話!沒事的,打完就沒事了!”
哐噹一聲,看來是護士的托盤被推翻。
又浪費一劑針水。
馮世雄口沫橫飛,似在唸咒,根本聽不清他是叼老豆還是叼老母。曾慧雲嘶啞地呵斥,“還不快點叫醫生過來!快點叫許醫生過來啊!”
馮敬棠怒吼,“叫過來有什麼用!”
護士腳步躊躇,分明兩邊都不敢得罪。
“每次都叫醫生,他是自己有癮,醫生不能替他戒斷!你這樣心軟,他何年何月才能恢復?!”
“那你不如別來了!你來了他也好不起來,你來做什麼?!去立法會爭議席,去為民請命,去包你的二奶,去搞你的房——”
啪地一聲。
葉世文站在門外,也吃了一驚。
馮敬棠打了曾慧雲。這記巴掌太狠,分明醞釀已久,只等一個剎那,以名正言順的理由去制止馮太太不堪入耳的話語。
該講不該講,她已失去分寸。
反正連兒子都半死了,她死與不死,有何分別。
馮敬棠手心發麻,深深舒一口氣,才出聲,“去叫許醫生過來。”
護士推門而出。站在廊外的葉世文,從一開一合的門縫中看見倒坐在地的曾慧雲。髮髻亂了,裙襬皺了,那雙細幼高跟,負荷不起她日漸瘦削的肉體,被沉重靈魂壓得彎曲。
眼淚滴在無名指上的白金婚戒。
戴了太多年,嵌骨鑲肉,把她的年少驕傲緊緊封印,再也難覓蹤跡。
許醫生攜兩名護工,連走帶跑從廊尾趕到。斜陽未落,一屋人卻靜似午夜,顯得馮世雄的叫喊更加淒厲。護工熟練把他綁在床上,針水冰涼,催眠他體內叫囂的魔鬼。
漸漸地,連他也靜了下來。
“馮生,馮太。”許醫生瞄了眼一直坐在地上不起的曾慧雲,難免心酸,“為人父母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戒斷需要時間,過程會反覆的。為了避免影響你們,病人還是交給護工和護士吧,病人不好受,你們也不好受。”
馮敬棠點了點頭。
他往前兩步,扶起軟似棉花的曾慧雲。她瘦了許多,往日一絲不苟的髮尾略顯枯黃,滿臉淚痕,卻再也不敢開口說話。
她才是真正害怕失去兒子的那個人。
“阿爸,雲姨。”
馮敬棠摟著曾慧雲,開啟門便見到葉世文。曾慧雲淚眼朦朧,看著來人,聲若遊魂,扯出一個苦笑。
“葉綺媚,你贏了,馮太太是你,連馮家都是你的了。”
葉世文尚未反應過來,馮敬棠聽得震怒,抓緊曾慧雲的肩低聲威脅,“你再在這裡亂講話,你以後都不要指望見到世雄!”
曾慧雲卻繼續笑,淚如珠墜,慘絕人寰。
“我講得不對嗎?我什麼都沒了!馮敬棠,我可以不做馮太太,但為什麼你連兒子都不留給我?”她又禁不住崩潰,“你為什麼不肯救他!他要打針,他在叫痛啊!你為什麼不給他打?你怎麼這般殘忍,你怎麼捨得他痛啊!”
“他還沒死的!日日都打止痛,你是不是打算供他吸一輩子?!”馮敬棠用力把曾慧雲推坐在走廊座椅上,“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