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信女友這般小氣。區區一次犯錯而已,她就耍足脾氣詐病不來,還安排這個冷血動物程真替班。
怕是會掃客人的興。
程真拉開更衣室門。她眉細,頜窄,唇珠稍翹,一雙眼因不耐煩啞掉光亮,整個人都寡淡起來。
毫無風情可言。
“都叫了你自己去問她,我又不是醫生。”
“……你來替她班?”
他在明知故問。程真沒心思閒聊,扣起袖口便往外走,“之前她也替過我的班,很正常,難道有錢不賺嗎?”
羅力想起程真不太風光的累累前科。長得不算靚女,又非哪位大佬的相好,這款喪母臉色擺給誰看?
還是麥笑琪好哄。
“Maggie今晚負責文哥那間。” 羅力聲音轉冷,側身為她讓路,又再叄叮囑,“都是貴客,我勸你最好醒目點。”
不要惹事。
羅力隱去言下之意。
程真掀唇笑了。
眼彎,瞳黑,眉尾稍稍挑起,雙頰白得似敷了層不真切的妝,整張臉生動起來。羅力最討厭她這個模樣,裝作無害,實則冷漠。
她這一笑,笑穿了羅力唯唯諾諾的自私。真惦掛女友早就致電,再叄過問,無非是擔心自己獎金不保。
他不信任程真。
紅港迴歸了,聲色犬馬的娛樂城,連裝修都未變。
這裡沒有慈悲心,只渡己,不渡人。
程真從酒水臺找到房號酒單,託著一瓶精裝人頭馬及幾隻空杯,往側廊走去。她斂起表情,推開包廂的門——
“1990年8月,中國城樓下昌興當鋪開張。平均每個月遭叄合會團伙洗劫3.7次,不敢怨。”
葉世文坐在包廂右邊。一屋眾人,只有他與正中間的馮世雄吞雲吐霧。為免其餘紳士有意見,頭仰高,他往半空撥出多餘煙霧。
然後繼續講。
“油尖旺開啟門做生意的都知道,洋布疋頭,抵押當鋪,中西酒辦,裝潢印刷,茶餐廳,音像店,燒臘檔,暢運道以南,北至柯士甸,全部要靠大佬給面子才有口飯吃。而如今十年到頭了,從未變過。UNCLE,這與明搶有什麼分別?這些魚蝦蟹老闆怎麼對撼連鎖巨鯨?”
“世文。”楊坤銓倚入沙發,“你講的我都明白,這的確是一件好事,但也是一件難事。公司登記手續變更,牽扯的就不僅僅是我和你這麼簡單了。你們提的這種動議是在跟阿爺討價還價,都無需到分組點票就立即被打掉,不講道理也要講基本法。”
楊坤銓,立法會地產及建造界選區唯一議席代表,是馮敬棠優先選擇的“合作伙伴”。
話剛落音,他半推半受,嘬下美豔小姐遞到面前的紅酒。小姐手腳似藤蔓,你推開一次,她又軟綿綿纏了上來,探得更長,更深入。
中國城,盤絲洞,哪有唐僧,全是俗家弟子——破戒才痛快。
程真只掃視房內叄秒,便穩穩把空杯逐個放下。從左至右,她低眉彎腰,把楊坤銓的酒杯放置茶几邊緣,立到一旁候命。
馮世雄一聽拒絕,俊白的臉浮了抹虛笑,“UNCLE,互惠互利的事情,對你好,對我好而已。”
楊坤銓未真醉,直接打斷,“世雄,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做議員不知市民難纏。我們光想自己好就可以了?那為什麼要劃分選區,為什麼要勞民傷財去投票?中國有句老話,做官不為民作主,不如回家種番薯啊。”
馮世雄推開旁人遞來的酒,臉色變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堂堂馮家大公子也會被嘲諷“涉世未深”。馮世雄畢業於特首母校,主修城市規劃,兼修建築學。回港得父親馮敬棠資助,以自己名字創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