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套摘下,再細看紗布包紮的部位,一副很滿意的口吻,“果然寶刀未老。”
“你是醫生?”葉世文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
潘欣收拾著醫用廢物,打算一併帶下樓丟棄,“我那個死佬,以前身上的傷都是我縫的。”
葉世文問,“他現在呢?”
“死了。”潘欣站起來,又說,“沒你那麼好運,狙擊槍爆頭,當場死了。”
她離開了房間。
葉世文站起身,在原地緩過陣陣昏眩,才挪步到浴室門口。裡面程真吹頭髮的聲音也停了,半分鐘後,她開啟門。
一股溼熱氣息從門縫溢位。
葉世文看著她沐浴後膚白髮黑的模樣。微溼的眼眸唇角,一身白底小黃花長裙,遮住肩,又擋了膝。他有種美妙錯覺,彷彿二人已廝守多年,不過是此刻搭上時空穿梭機,回到過去年輕任性的日子裡。
他伸手摸在程真頸後,額頭抵上她的額頂,視線沿那雙倔強的眼,探入程真心臟至軟處。
她的眼波漾紅,顯然哭過。
葉世文笑,“真真心疼我了?”
這隻雌獸將肚皮翻出示人,以表親暱,還收起四肢尖銳的爪,好可愛。
程真眨了眨眼,睫毛把再次湧現的酸氣拂去。輕輕推開葉世文的手,程真略過他的問題,“你起來做什麼?唇白臉青,精神不振,快點去床上休息吧。”
“我出了太多汗,要衝涼。”
“傷口不能碰水。”
葉世文側過身,從程真旁邊擠進浴室。他挑眉問道,“那不如你幫我洗?”
“你就想。”
程真臉紅,直接替他關上浴室門。
她把長髮攏在胸前,擋住沒有穿內衣的部位。從走廊穿出,程真下來一樓。雨越來越大,街上人影與鬼影都不敢現身,生怕被暴雨砸穿五臟六腑,三魂七魄。
這種雨夜,是替賓館趕客。
程真有些晃神。
她在浴室裡已打過電話給珊珊報平安。
程珊又哭又笑,一顆懸在半空的心終於穩穩落地。她說她見到洪正德也安全回家,臉色平靜,似乎如卸重負。
程真特意選了一間離洪正德家很近的酒店入住,把程珊安置在那裡。出發前想象過許多個萬一,萬一死了,萬一殘了,萬一雙雙入獄……
萬中無一,她和葉世文是感動了上帝,才獲得所有僥倖。
那些殘留在案發現場的血液,也會被雨水洗刷,稀釋,再衝開。從山尖滑落溝渠,匯入這個終年翻騰的維港。
時間與海,能消弭一切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