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望舒腳步猛地一頓,條件反射地去看白無常。他此時臉色實在不算很好,只是禮貌和剋制讓他勉強維持著笑容,“白無常大人,我們怎麼會到枉死城來?”
這個目的地是李望舒此前完全沒有想到的,事實上,白無常帶著他們走的這條路也不是李望舒上次來時走的那條路,不然李望舒即便不知道目的地,心裡也起碼會有個警覺才對。
上次的事情雖然辦的順利,但到後期李望舒身體上所遭受的痛苦卻著實是太過深刻,以至於他一看到枉死城的影子,身體裡就開始下意識重新泛起了那時的疼痛。如果不是這樣猝不及防的再來一遭的話,恐怕連李望舒自己都意識不到他對這裡留下了這樣深刻的痛苦回憶。
但如果只是一種只存在在幻覺裡的疼痛倒也無妨,但是,為什麼會是這裡?他和師兄此前不管是聽那石家夫婦的講述,還是他們自己的卜卦判斷,他們的孩子都確定無疑是壽終正寢,雖然早是早了點,但死因確實沒有任何不妥之處。那麼,他怎麼會來枉死城?!
這不合理啊!
李望舒感覺自己額角有一滴冷汗順著額頭緩緩的滑落下來,勾起了一陣抓心撓肝的癢。他看了看眼前面色平靜的白無常,實在是不解其意。如果那個石家的兒子不該在枉死城,而白無常卻帶著自己和師兄來了這裡…… 又會是何意?
他想起來上次來時顧筠說給他聽的關於枉死城的特性,心裡突然就湧上了一層焦慮。這次他們沒有師父的三清鈴,也沒有黑無常給的貼身玉佩,萬一進了那枉死城…… 自己和師兄,還能不能保全自己的神智清醒呢?
想到這裡,李望舒心裡隱隱打鼓,後知後覺的不安起來。
可是,李望舒又想,自己也好,師兄也好,畢竟都只是肉體凡胎。這地府裡一抓一把的正經地只,如果真的想要動手,應當也不至於這樣委婉才對。這樣想來,好像反而又奇異的安心了少少。
這些思慮說來話長,但其實不過只是李望舒腦子裡電光火石間就轉完的念頭。現在他話音落地,仍是維持著客氣的笑容等著對面那人的答案。
齊光在李望舒剛才猛然停住腳步的時候就發現自家師弟的情緒不對,早就站在了他並肩的位置,他沒有吭聲,眸色深深,卻也禮貌地等著白無常的答話。只是心裡卻對這個師弟愈發滿意起來。自家師弟一直以來有個說好也好,說不好也確實沒多好的習慣,就是,他的心思非常單純,只是有時候實在是太單純,以至於心裡所思所想很多時候會直接在臉上表現出來。這一點,若在好人面前當然無妨;但若是碰到了居心叵測的人,則實在是不得不讓人憂心。
但是,齊光不動聲色的將自己的眼神從師弟身上轉移到了對面白無常的身上,他們已經非常熟悉了,所以他很明確的知道方才李望舒心裡一定是轉過了很多很多念頭,此時他的心裡恐怕甚至是在戒備著對面這位地只大人的。但是,他的臉上除了最開始望到枉死城那一瞬間控制不住流露出的驚訝情緒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
自家師弟,終於學會了在必要的時候,藏住自己的想法!真不可謂不是一個巨大的進步!齊光覺得自己真是老懷甚慰!
只是…… 他並肩站在李望舒的身邊,平淡的看著白無常,他知道,這位大人其實絕不需要李望舒去戒備。他也好,黑無常也好,甚至那位素未謀面老實說他也不想那麼快謀面的閻羅大人也好,他們都不會是李望舒需要去戒備的物件。
但是,即便他有這樣的認知,他還是會無條件站在自家師弟身邊。只要他需要自己。
果然,李望舒察覺到齊光站在自己身邊的一瞬間,肩線都微不可察的放鬆了一些。
白無常大約也沒想到李望舒會在看到枉死城的一瞬間有這麼大的反應。不,其實也不是很大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