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點四十三分,李望舒推開計程車門下來,手上還捏著剛才司機師傅給他的發票。一股陰冷的風打著旋兒把一張新鋪開張的宣傳單吹到了他的腳邊。
李望舒並不在意。他只是胡亂把發票折起來往褲子口袋裡一塞,才迎著風長出了一口氣,暗道這一天總算是結束了。然後又不自覺捋起第二天的工作事項,邊捋邊提醒自己記得明天去財務那裡領一張報銷單。
老闆雖然摳門兒,但這種集體加班的日子,他還是會為了顧全自己慈善企業家的形象給大家報銷回家的打的錢。
近來他們公司有個大專案,儘管李望舒只是一個畢業才兩年的小菜鳥,也不得不跟著團隊加了快兩個禮拜的班。
每天都是過著早上七點睜眼就去趕地鐵上班,下班回家基本已經深更半夜、只能倒頭就睡,第二天又是一睜眼就趕去上班的痛苦日子。
他現在精疲力竭,眼皮都恨不得拿根牙籤兒撐著才不會自動合上,除了趕快回家洗洗睡覺,他不關心任何事。
直到李望舒又拖著腳步走了十來分鐘,卻還沒走出這條小區前方的小商業街,他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不對。
他走的其實是條回家的近路。
腳下這條商業街禁止車輛進入,但好在並不很長,有時加班晚了還能順便在24小時便利店裡買點打折的盒飯帶回家。按照平時的速度,步行五六分鐘足以讓他穿過街道回到自家小區。
而此時這種情況,很顯然出現了什麼不同尋常的情況。
“總不能是一直在原地打轉吧……?”小聲嘟囔著調侃了一句。他右手在左手臂上用力壓了壓,隔著袖子想壓下胳膊上炸起來的雞皮疙瘩,也藉此來安撫自己的情緒。
早已經下班休眠的腦子重新飛速運轉起來,李望舒謹慎地四處望了望,入目所及是一片黑暗的死寂。
明明已經是快到初夏的天氣,可現在吹到身上的風卻帶著穿透性的陰冷,那風好像有意識一般,一碰著面板就強硬地往人身體裡鑽,連骨頭縫都感覺到一陣陣寒意。
李望舒又快步走了幾步。
越走,他心跳的頻率就越快。
眼前的黑暗似有實質,愈加粘稠,看起來就像是山藥裡的那種滑膩的粘液一樣。
面對著這般場景,李望舒厭惡地皺了皺眉頭。
他忍不住想,如果伸手握一握,那濃霧裡的不明液體搞不好就會被他輕而易舉的擰出來。
雖然面板上其實並沒有太過明顯的感覺,但或許是心理作用,他總覺得他連呼吸都有些不暢了。
陰冷的風還呼呼地往他身上刮,甚至依稀有逐漸變大的趨勢。
可是,李望舒眯起眼睛又一次看了看路邊的樹——
就連樹梢都是靜止的。
他暗歎一聲晦氣。不知道又撞見了什麼。
他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鬼,或者妖怪。不一而足。
二十幾年來,託這種體質的福,他被迫經歷了很多別人想象不到、事實上他本人也完全不想經歷的事情。
小時候的他也會被嚇得哇哇大哭。然而現在,他早已經可以壓抑著心跳,擺出一副面無表情的臉,裝作視若無睹地路過那些最好不要看見的東西。
只是,李望舒冷靜地想,現在的情況,似乎有點不妙。
裹了裹外套,李望舒繃著臉又往前走了很久。
他不知道現在是又過去了十幾分鍾,還是半個小時,或者更久?
早在他察覺到不對的時候,他就慣性地摸出手機、想著起碼先開啟手電筒照個亮,結果手機不知道是沒電還是乾脆壞了,無論怎麼操作都無法點亮螢幕。
孤立無援。
沒有燈。
沒有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