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來說,這就是他們的一生。
他撐著傘,大步向前。這裡是黑霧病最嚴重的城市之一,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或多或少有紫黑色的痕跡。破敗的建築猶如生根在土地裡的爛菜葉,隨處都是蟲蟻啃噬腐敗滋生。
“根據目前的資訊,這裡埋藏著方舟計劃的暗線……”諾爾拿著手中的平板,走近一棟爛尾樓。樓道內碎石堆積,承重柱歪斜,隨時可能倒塌。但就算這樣極度危險的房子裡,仍然生活著一大群抱團取暖的人們。
“爸爸,爸爸,你回來了嗎!”
突然,一個小女孩撞入諾爾懷裡。諾爾瞬間懵了,他雖然已經二十六歲,但應該沒有這麼大的孩子。
“哎……我看錯了,不是爸爸。”小女孩望見諾爾的臉,失望地退開,嘴裡呢喃著:“爸爸什麼時候回來,他說他打了疫苗就會回來的……”
諾爾神情一凜,暗暗嘆息。
他知道這裡發生過什麼。由於黑霧病席捲極快,這座原本和平寧靜的城市陷入了混亂之中,房地產商迅速跑路,居民們投入一生的房屋立刻成了爛尾樓,他們一輩子的努力都瞬間變得一文不值,城市的掌權人相互勾結,不在乎民眾的呼喊,所有的求救都沉入了昏沉的雨中。
沒有人在乎這座城市,它太渺小了。這種疫病橫行的地帶就像垃圾堆,要被人類文明掃清,生活在這裡的居民也成了無人在乎的石子,哪個國度都想一腳踢開,不想揹負上這裡的責任。
諾爾調查到,有人用金錢誘惑這裡的居民,讓居民們自願接受人體實驗,去注射方舟計劃提供的藥劑。這個小女孩的爸爸大概也是受驗者之一,一去不回。
“……”
諾爾摸了摸小女孩的頭,繼續上樓。上樓時,他險些踩到一具屍體,這是具普通人的屍體,身上穿著破舊的夾克衫,面部和脖頸處都長滿了紫黑色的痕跡,細小的觸鬚從口鼻蔓延,了無生機地垂在眼睫旁。
諾爾伸出手,合上了屍體的眼睛。他已經看見過太多太多這樣的屍體。
他又走了幾步,樓道上有人在爭吵。
“我兒子會回來的!肯定會回來的,我,我要給兒子買蝦吃,他平時最愛吃水煮蝦了……”這是一個蒼老的老太太,聲音哆哆嗦嗦。
“老太太,我們不是來問你兒子的,只是來討錢的。你兒子欠了幾十萬,他現在失蹤了,你得替他還。”這是一群男人的聲音。
“都是……都是為了治我孫女的先天性心臟病啊,人命……人命關天,你們行行好,再寬限一段日子吧,我孫女的病得治啊,得要錢治啊,她才七歲。求求各位了,沒錢她會死的,實在不行,就拿我的器官去賣吧。腎,肝,心臟,脊髓,血液……都能賣的,我聽說這些都能賣的!”老奶奶哆哆嗦嗦地回道。
諾爾走上樓,看到老奶奶的樣子。她眼眶凹陷,淺紅的臉皮緊貼顴骨,稀疏的銀絲在窗外的雨絲下顯得單薄,身上穿著的紅色大花襖滿是縫補的痕跡,手裡還捏著一隻死了的蝦。
蝦子是死的,灰不溜秋,眼睛翻著。諾爾看了,卻覺得不像看見了一隻蝦,像是看見了這座城市,還有這場淋漓的大雨。
要債的人群堵在老奶奶的家門口,把手裡的銅鑼拍得震天響,一個黃毛青年指著老奶奶鼻子威脅道:
“我管你治不治病!我管你孫女死不死!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們難道不困難了?我們家老母還在床上喘氣呢,沒了錢,我們拿啥去買黑霧病延緩劑?現在又沒黑霧病特效藥,那玩意貴得要命!”
“窮人的命最不值錢,你懂嗎?窮人的命最不值錢!錢全都湧到弄出黑霧病延緩劑的那群人手裡了,我們是一分錢沒有!平時就算了,一旦生了什麼大病,想活著,不可能!”
老奶奶低頭,銀絲飄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