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證,當您下次睜開眼,我們已經安全抵達零維。人類戰敗已成必然……這不是您的錯。”
“……”蘇明安沒有說話。
輪椅經過玻璃棧道,一盞盞白熾燈晃過蘇明安的眼睛。
上百架飛機如同寒鴉般從玻璃棧道外的天際劃過,黑霧追逐著它們的機體,就像捕獵白鴿的獵鷹。
城邦的大火將天空都燒得通明,隨處可見靜坐的人群。他們穿著最漂亮的衣服,坐在火光旁邊,就像一場迎接終焉的儀式。
蘇明安看到有人扔掉了身上的工服,在街口拽著麥克風撕破喉嚨般放聲大唱。
還有數十人拿出了家裡偷偷藏著的畫板,用快要幹掉的顏料塗抹色彩。
一群人扯著五顏六色的氣球,穿著類二次元的服飾,大聲嚷嚷著從街區間跑過,只有這種時刻他們眼裡才有光。
情感與藝術是人類的必然需要。
但在測量之城,人們從生下來就被評定了人格。與其說是養育了一群兢兢業業的居民,不如說是打造了一連串冰冷制式化的機械零件。
在“測量”二字消失之後,從未有過的,屬於人類的明豔與多情像打翻顏料盤般迸射而出,令人動容。
——他們明明快要死了,卻彷彿才開始活著。
蘇明安心裡沉甸甸的,像是一整個文明即將傾頹的重量,都在朝他壓來。
他好像看見“人類”這種生物走了很久很久,終於走到了盡頭。
輪椅車輪滾動,他的視野被實心牆遮蔽,再也看不見玻璃棧道外的人群。輪椅自動推著他,一路走入無光的長廊,身後的燈光越來越遠。
“咔噠——”
黎明系統跟著他走了很久,穿過了許多層無形的薄膜,來到了很深的地下。終於,電梯門開啟,一處冰白色的房間內,一具棺材般的冬眠艙移開了蓋子,洩露出大量白色氣體,猶如冷凍的氮氣。
機械人輕柔地拎著蘇明安的肩,將他放了進去。在還沒躺下前,蘇明安說:“黎明,我們也許還有最後翻盤的機會。”
但若是他躺下去了,就真沒有了。
“博士,剛才我看見了您的眼神。”黎明系統指的是蘇明安剛才看那些人的時候:
“……其實早在測量之城還沒有建立的時候,人們也是那樣活著。”
蘇明安“嗯?”了一聲。
他聽出了它語氣中的悵然。
“那時,人們身上的色彩五顏六色……天空並不暗沉,他們之間沒有巨大的階級差距,工作的上限也還沒被封死,每個人都有往上爬的權力。”黎明緩緩道:
“後來,高速發展的科技與迅速完善的人格體系,讓城邦的壽命不斷拉長。喜悅、悲傷、憤怒……會導致情緒過載的這些激烈情緒,從字典中被抹除。”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變得冷漠,他們逐漸習慣了用網路與鍵盤解決問題,用虛擬的畫面和故事滿足自我。至於那些被視為無用的藝術,那些精神食糧,那些美麗的風景,都沒有了。”
“博士,我很懷念那個城邦體系還沒有建立的時候。”
蘇明安的視線,對上黎明系統淡色的眼睛。
“那個時候,你也還不是城邦之神。”蘇明安說。
“但那個時候,所有人都是暖的。”黎明系統說。
蘇明安聽出了它話語中的一線顫抖。
“……和現在一樣,像是人類的原初。”黎明系統的眼中,似乎閃過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睡吧。”
“在下個新世紀,我相信我們的忒修斯之船會遇到光明的,博士。”
黎明系統突然讓機械人伸手一推,蘇明安的身形往後一靠。還沒等他再坐起來,冬眠艙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