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對他說一次。
一旦他失去了她的信任,她就不會說了。
“在五年前,天空中忽然出現了猶如活物的大型詛咒,穹地危在旦夕。”茜伯爾說:“在那時,原本只存在於傳說與神諭裡的佰神,真正現身在了部族人們的眼前,祂全身罩在強烈的白光之中,看不清面貌。在部族人們的祈禱中,祂化作了擋住詛咒的天穹,犧牲了自我,保住了所有的信仰者……”
她的講述很緩慢,語氣前所未有地緩和。
她的面貌在火光下看上去過分年輕,也過分蒼白,像久病成疾的體弱者,在講述時,她收起了身上的防備與野性,看起來就像個不大的小姑娘。
是所謂的信仰,將她逼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而即使佰神死去,按照祂死前的神諭,原本被選中的一百位引導者,依然要參與這屆戰爭。”她伸出手,微微拉了拉有些脫落的兜帽,遮住她乾枯的發:“……而我就是其中之一。”
茜伯爾在出生後不久,便被選為了這一屆的參賽者。
即使幾年前佰神死去,她依然要按照之前的參賽者名單,參與這次戰爭。
參賽者是沒有拒絕的權利的。
即使他們並不想離開這片世界,即使他們沒有意願獲得最終的勝者獎勵,他們都不能離開這場戰爭。
像茜伯爾這樣的,不會戰鬥的弱者,一旦被神諭選中,也沒有放棄比賽的權力。即使註定在強者的碾壓中淪為炮灰,她也必須參賽。
而一旦比賽開始,一百名參賽者,就只有一個能活到最後,其他的九十九人,都必須死。
只有其他九十九人死了,那唯一的勝者,才能獲得離開穹地的強大力量,才能解除詛咒,穿過那面黑牆。
……所以。
所以在比賽開始,在蘇明安醒來,推門的那一刻,才會看到她那樣孤寂的背影嗎?
因為她自己心裡也清楚,這麼弱小的她,根本不可能活到最後。
她明明在那麼努力地活著。
但從她生下來,被神諭選中的那一刻,她就已經註定了她的命運。
【……她會死在這一屆的戰爭之中。】
在戰爭開始的那一刻,她已經步入了死亡的分界線之中,死神的鐮刀已經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的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
蘇明安看著茜伯爾沉靜的面容。
她依然立在他的眼前,身上是一套幾乎能將她整個人遮住了鮮紅長袍。而她露出的一截持著魂石的手腕,也滿是狩獵而來的傷痕。
在剛剛醒來的他推門,第一次看見她時,當時立於夜空下的她,距離死亡,比距離他還要近。
所以,她會瀕臨崩潰,形若瘋狂,會如同受驚恐懼的動物,孤獨警覺的野狼。
……是他邀請同行的話語,是他背後擁抱的舉動,讓她暫時放下了自暴自棄的想法。
蘇明安揣摩透了對方的想法。
他轉換了下語氣,伸出了手。
“相信我,你會活到最後的。”他說。
他想。
……如果這個世界是真實的。
……如果茜伯爾的存在是真實的。
那麼,其實他們身上,已經揹負了那麼多的不幸。
相比而言,在世界遊戲開始之前,他所經歷的一切不幸,都顯得有些微不足道。
什麼作業忘帶、什麼考試失利……在茜伯爾這種人的眼裡,甚至可以算是甜蜜的痛苦,是生活在和平世界裡的小失落。
畢竟,她一生都在生死線上掙扎。
從生,到死。
她幾乎沒有選擇其他生存方式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