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十六年春, 林淵離開了高郵,前往平江,百姓們沿路送行,有些人甚至拖家帶口的跟在林淵的車隊後面,要跟著林淵去平江,有林淵的車隊在,流匪草寇不敢動他們。
林淵也知道歷史上張士誠就是從高郵去了平江,把平江定為首都,次年元軍苗族將軍打敗了張士誠的兄弟張士德,張士德被押送到南京,絕食身亡。
但去平江是林淵現在最好的選擇。
元軍的苗族將軍是個悲劇人物,原名楊通貫,擊敗張士誠後不僅升官,還被元順帝賜名完者,他最先也是農民起義的領袖,後來受招為官,最初不過是個千戶,人生最高的官銜是元帥。
最後還是死了,不管他在戰場上有多厲害,最後還是被逼得自縊。
人們從來都是屁股決定腦袋,站在朝廷那邊,就是高舉正統大旗。
站在義軍這邊,就是口喊為民請命。
這世上的道理大多並非非黑即白,但大人物們在腦子裡把道理轉一圈,說出口的話又成了非黑即白。
這次護送林淵去平江的是陳柏松,陳柏松騎馬,林淵坐馬車——他是不想再嘗試大腿皮肉磨破的感覺了,所以他放縱自己偶爾懶惰一次。
但這時候的路,都是土泥路,哪怕是曾經的官道,都是泥坑不斷,坐在馬車上一顛一顛,林淵被顛得直反胃,又恐拉下行程,自己在馬車上獨自忍耐。
陳柏松還在馬車旁同他說話,說得他難受至極。
林淵:“……到了地方……再同你說。”
他真的快吐了。
陳柏松只能閉嘴,一路無比的安靜的護送林淵過去。
到達平江城門口的時候,林淵終於鬆了一口氣,平江打下來不到一年,這一年時間幾乎都是陳柏松在管,林淵手裡的所有將領都是靠虎符管控軍隊,士兵們只認虎符不認人,陳柏松不知道怎麼管人,所以他就把軍營駐紮在平江。
林淵倒覺得這是個好方法。
沒有太多的彎彎繞繞,就比誰的拳頭大。
陳柏松不管事,叫原先的小官和小吏們管,這些人面對著巨大的拳頭,也不敢生出什麼別的心思來,倒是乖巧的幹著事,所以平江易主一年,竟然沒出過什麼大亂子。
平江比高郵更富裕,這個富裕是體現在小民身上的,即便如今天下流民不絕,災荒不斷,但平江的百姓沒有餓過肚子——不過他們的存糧也快掏空了,錢也見底了,若是再晚一些,那也說不定後面的事。
與別處相比,平江不算亂,人們安居樂業,就是生活比以前辛苦了一些。
平江的讀書人也很多,有錢的地方就這樣,人們有錢,就培養得起讀書人。
像是深山窮困之鄉,舉一族之力,培養一個讀書人都捉禁見肘。
林淵直接去了府衙,這裡日常有人打掃,維護得很好,下人們魚貫而入,開始按照林淵的習慣愛好裝點府衙,連林淵最愛用的鎮紙都帶上了,燈籠罩子上的花紋也是林淵愛看的,總而言之,一天下來,府衙大變樣,林淵看著這高效率,不得不承認,資本主義腐蝕人心啊,他都要被腐蝕透了。
——雖然他走的不是資本主義的道路。
——
“張大人。”小吏追上前方人的步伐,緊跟在對方身後三步處。
被稱為張大人的人,原先也只是個小官,屬於沒人管的那種,沒有實權,也沒有話語權,接觸不到平江的核心政治群體。
如今平江落入了反賊手裡,他卻反而有了施展的機會。
張大人衝小吏笑,他起的早,此時手裡還拿著妻子親手做的炊餅,裡邊是肉餡,邊走邊吃,勉強混個半飽,他今日可不敢吃太飽了,不然議事的時候肚子不舒暢,那可實在不雅,還有輕慢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