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的,結果他老人家反落得個瘐死蠻荒的下場,後人又受冤案株連,險些闔家殞命。永樂時在下曾祖文度公倚賴錦衣衛指揮使紀綱紀大人提攜,家道一度中興;後紀綱被誅,本家又復一蹶不振,祖業傳至家父手中時,田不過數傾,銀不過萬兩。家父十餘年間苦心經營、夙夜操勞,冒著違禁之險遠赴西洋通商,數度幾至不還,這才又恢復了幾分局面,然比之先祖盛況仍不啻天淵之別。景兄,男兒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間,難道不當克承祖訓,啟繼往開來之大業麼?”
景蘭舟道:“話雖如此,大丈夫豈可為建功立業而不擇手段?昔有陶朱公三散其金,其可謂富而有德者。天下億萬之民,又有幾人能坐擁良田數傾、白銀萬兩?以沈兄之器宇才具,若能步步為營、擇時而動,逐什一之利,數年之內所致當不可限量,又何必逆理違天,徒惹一身罵名?”
沈泉搖頭笑道:“人生苦短、時不我待,興家立業豈可蹉跎年歲?”景蘭舟嘆道:“也罷,人各有志,不能強求。景某今日之所以專程來見沈兄一面,旨在規勸兄臺所行須循正道,倘因一念之差誤入歧途,只恐日月昭然,有志之士未便坐視。”
盧忠在旁聽他這幾句話說得甚重,臉色不禁一變。沈泉大笑道:“景兄是用這話來恫脅小弟麼?小弟天性就是這副臭脾氣,別人越攔著我,我越是要撒手大幹一場。我知思過先生是出了名的逢惡必誅,殊不知善之與惡,相去幾何?人之所畏,不可不畏。沈某並非江湖中人,就讓尊師來找我算賬便是。”
景蘭舟不動聲色,緩緩飲了口茶道:“在下好言相勸,沈兄為何執迷不悟?單是一個勾結反王的罪名已足令兄臺永世不得翻身,何必非要家師出手?”沈泉道:“這就奇了,沈某又是幾時勾結的反王?”景蘭舟笑道:“大丈夫敢作敢當,哪有絕口不認的道理?”
沈泉略一遲疑,湊過頭來低聲道:“這事只要兄臺不說,便是天知地知。”景蘭舟道:“我本無心插手你們這些勾當,只是此事關係到周撫臺,那便不能由著幾位胡來。”沈泉目光閃動,道:“天下買賣總有行市,景兄不妨開個價錢如何?”景蘭舟搖頭道:“閣下既以雅人自居,不當使聞此鄙俗之言。”
沈泉輕輕咳嗽一聲,笑道:“我知景兄固不能以言辭厚利動之,幸好小弟早留了後手。適才所飲的敬亭山綠雪茶葉,兄臺以為如何?”景蘭舟笑道:“雀舌飽滿、香味鮮濃,飲之沁潤肺腑,實乃貢茶之品。”沈泉笑道:“小弟天生便愛飲茶,此次為了招待景兄,特地在茶葉中加了一些佐料,以增餘香。”
景蘭舟臉色一變道:“茶裡有毒?”沈泉笑道:“此藥喚作曼陀散,也不是甚麼要命的毒藥,不過是喝了內力全失,動彈不得。奇就奇在這曼陀散藥粉生有異香,只有混入敬亭綠雪泡的茶中方能掩蓋這股氣味,在毒藥裡也算得上是頗具蘭心之質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