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起來。生生世世躺平,無憂無慮,這不是智慧是什麼?
凌晨4點半,在這個人體最為脆弱的時刻,艾達否照常在生物安全櫃前站得筆直,面帶陶醉地欣賞面前這堆他的傑作,像帝王選妃一樣從冰雪大世界中抽取晶瑩剔透的一塊冰磚,然後輕巧地開啟培養皿的蓋子,把其中的綠色粘稠物甩在一個黑色的大箱子裡。
箱子內部嚴絲合縫貼有一層無反射植絨布,兩頭各伸入一盞小功率led燈,正上方掛有一針孔攝像頭。如此設計是為了在箱內排除包括反射在內的一切光的干擾,以嚴謹地證實他近日觀察到的不可思議之景。
艾達否一邊透過有線連線的外接面板操控箱內燈的明滅邏輯,一邊透過攝像頭成像觀察黏菌的尋光路徑。
早在半個多月前,他就發現箱內的那些噁心東西具有非同尋常的智慧。它們可以迅速從燈光的變化中抽象出規律,然後以最快的速度預判下一時刻生命之光會出現在左邊還是右邊,提前趕過去等候在那裡。
從左亮右滅這種線性變化,再到調製入高斯隨機變數的非線性變化,都能應對得了。只要光源的變化速度小於它們的移動速度,它們便總能在幾輪學習和嘗試之後,領悟到其中的規律,提前等在有光的一面。
如果草率地用數學能力來評估一個生物的智慧水平的話,這些噁心黏菌擁有算數級水平,相當於一個有天賦的高中生,或者一個上課總睡覺的理工科大學生。
這已經是足夠令人振奮的結果,是利用介面的魔力,把三個臭皮匠粘在一起創造出半個諸葛亮,已完全實現他成為智慧創造者的願望。但他覺得這還不夠,他想嘗試,或者說是驗證,一種更加激進的可能。
只見艾達否以黏菌移動速度的0.1倍速,勻速地手動操縱面板上的燈光開啟按鈕,使用最簡單的邏輯,開左燈,關左燈,開右燈,關右燈。
來來回回開關幾十分鐘後,黏菌透過近百輪的學習,已完全掌握燈光變化規律,安穩而有秩序地在黑箱內左右奔赴。
在艾達否打出今晚的第一個哈欠時,他猛然停手,把眼睛從監視器移開,閉緊,不再觀察黏菌。
當前黏菌整體位於黑箱左側,左燈已熄,按照規律,右燈即將亮起,所以黏菌體應該會在240秒的燈光變化間隔裡,移動到黑箱右側。
但這種理所當然的事情並沒有發生。那些綠鼻涕依舊呆在黑箱左側,直到艾達否腦中的1200秒讀盡,抬手撥弄面板,左燈亮起,都絲毫未動,好像早已知曉平穩執行的規律會在這一次產生突變。
而它們不應該知曉。
因為首先,這是規律第一次被打破,它們沒有學習的機會。
其次,1200秒計數開始的時刻是完全隨機的,由艾達否臨時起意決定,別說黏菌了,連他自己都不能預知到。
可是,當他檢視監控錄象時卻發現,在他開啟左燈之前,黏菌始終沒有朝右燈移動過。很明顯,它們就是知曉他什麼時候開燈什麼時候關燈。
可它們不該知曉,即便考慮到存在跨代記憶這種超智慧的情況,它們也不該知曉。因為這一次飽含玄學的試驗是第一次進行。即便鼻涕們再高智也不可能讀到他的心。
更何況他還被密封在正壓工作服裡,可以說是和鼻涕們分處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五點半了,整夜裡最難熬的時段已經過去,他混沌的頭腦逐漸變得清明,深呼一口帶塑膠味兒的幹風,吐到有水珠滑落的面罩上,挪動早已痠麻的腿,把面前的黑箱扔掉,換上新的一個。
三個小時後,當實驗室天花板上的白色日光燈一盞一盞亮起,將沒有朝陽的空落空間變得亮如白晝時,他完成了五次重複試驗,全部復現成功。
於是,在十道連鎖門不斷開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