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駛在滿是沙粒的鄉道上,路旁自建房的慘狀比市中心的那些鋼鐵巨物更加觸目驚心。
房頂上做混凝土現澆屋頂的,隔熱層已經被完全風蝕,露出慘白的水泥;房頂上木屋頂的,掛瓦條已經消失不見,露出帶著裂紋的木橫樑,有的甚至連橫樑都沒有了。
那些本就粗糙的水泥院牆,有的像破洞的衣服一樣,露出內裡的紅磚;有的像是在混黃色的顏料裡狠狠蘸了一下,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在他成為死宅之前,曾立下豪言壯志,在有生之年內,徒步橫穿羅布泊。
但現在他覺得這絲毫沒有必要,因為眼前的景象完全就是樓蘭古城的翻版。
100多年前的春季,瑞典探險家斯文·赫定正在羅布泊西部考察,他的嚮導阿爾迪克為了找回在返回考察營地取丟失的鋤頭時,遇到風暴,迷失了方向。
但這位機智勇敢的本地嚮導,僅憑藉著微弱的月光,便成功回到了營地。在路途上,他發現了一座高大的佛塔和密集的廢墟,那裡有雕刻精美的木頭半埋在沙中,還有古代的銅錢。那便是樓蘭古城。
那曾是一個家喻戶曉的文明,出土的文物足以證明它輝煌昌盛的歷史。但這樣的輝煌只維持了不到500年,便銷聲匿跡。
樓蘭消失的原因是複雜且眾說紛紜的,但主流的觀點把它歸功於了氣候變化。
大約萬年前,地球環境發生了空前的變化,由末次冰期的乾冷環境演變成冰期後時期的溼潤環境,藉此契機,人類文化也由舊石器時代進入新石器時代。
新石器時代人類便涉足樓蘭舊址,青銅器時代這裡人口繁盛,這時恰值高溫期,羅布泊湖面廣闊,環境適宜。但此後進入降溫期後,水土環境變差,河水減少,湖泊縮減,沙漠擴大。
樓蘭古城的消亡大約在公元前後至四世紀,這時正是乾旱化加劇的時期。由於沙漠擴大,除了樓蘭以外,尼雅、喀拉墩、米蘭城、尼壤城、可汗城、統萬城等的消亡都被歸因於此。
公元6世紀末的溫暖期至今,雖然期間經歷了數個小冰期,但人類文明也磕磕絆絆地發展了起來。1900年至今,迎來了又一個溫暖期,同時生產率的提高和科技的進步讓氣候不再是影響歷史程序的重要因素。
又有誰能夠料到,這片盛世僅僅維持了100多年,就又回到了老樣子。
至少是在表面上又回到了老樣子。
不知不覺,他已到達目的地。
這片曾以環境好為賣點的高檔小區已與一路上的殘破之景毫無差別。
那些號稱永不褪色、永不脫落的石材外牆也難逃風蝕的魔爪,表面已粗糙得像是馬上就要掉下渣來。
不過有一個賣點被保留下來了,那就是一如既往的寂靜。
他停好車,走在小路上,除了腳踩沙粒的咯吱聲和風聲以外,再無其它聲音。
他是這裡的唯一一個人,甚至是唯一一個生物。
推開早已生鏽的院門,他徑直走向了三樓。
雖說他聲稱自己也不知道資料在不在,在哪裡。但其實這東西很好找。
最初,海晝天的基因組資料和其它一切他辛苦收集到的證據都打包放在了一起。
為了保險起見,他沒有把這個珍貴的壓縮包放在那塊不靠譜的硬碟上,而是分別上傳到了三個雲上,並另外複製在了一個隨身碟上,斷網儲存。
雲服務商大都早已淪陷。有良心的,給使用者挨個發了郵件,道了一大頓歉;沒良心的,在大停電後,直接就電話不通郵件不回了。
所以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隨身碟,2年多前,自己犯中二病大探廢棄商廈前,交給菜長紅的那個。
如果她沒帶走的話,肯定就在她臥室裡的某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