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藍細菌的最基礎形態,像一個圓圓滾滾的綠色小燈泡。
有方的,叫作平裂藻,是由幾十幾百個綠色小燈泡排列組合成的方形矩陣,像大課間裡聚在一起做操的小學生。
有串子的,叫作念珠藻,十幾幾十個綠色小燈泡粘成一串,像唸經用的佛珠。
有又粗又長的條子,叫作顫藻,身上橫紋,緩慢移動,像永不蜷縮的球馬陸,還經常和王菲一起在紅豆裡顫抖。
還有一粒一粒大如葡萄的,也是念珠藻的一種,又稱為髮菜。由於菌落能長得像葡萄一樣大,所以經常被端到餐桌上吃。
被經常拿來吃的還有大名鼎鼎的螺旋藻,也是藍細菌的一種,但吃得太多容易內分泌失調而長出乳房。
藍細菌如此絢麗多姿變化無窮,可在過去的幾年裡,它們的基因組都發生了巨量的突變,無論是圓的方的條的,無論身處天涯海角,都無一例外。
並且這些突變非常一致:都在基因組裡插入了同一段外來基因——賽格蘭的腺病毒。並且,幾乎是整體插入,腺病毒載體原始基因組、介面、接在介面後的外源基因,一應俱全。
這些巨量的外源基因在藍細菌基因組佔比巨大,以至於讓它們和未受感染的藍細菌之間,形成了物種隔離。
細菌是“高情商”的生物,懂得“社交”,它們團結協作共同抵抗外來壓力。
同一細菌群體中還存在自我識別能力,可以區分哪些是同一家族,同時共同抵抗“異族”。如果把兩團不同的菌落強行接種在同一培養基上,它們會迅速劃清界限。
盧赫面前堆放的幾個培養皿裡呈現的都是這番涇渭分明的景象。
他把受感染和未受感染的藍細菌,混雜著接種在同一個運動平板上。不稍一會兒,均勻的光照下,兩株菌株建立起類似“國界”的分類線——
一團一團,涇渭分明,像擠在一起的大細胞。
隨著時間推移,菌株不斷繁殖,大細胞也逐漸增多,以運動平板為圓心,一圈圈整齊排列,排列成足球上的六邊形花紋,極具數學之美。
學者們曾在研究細菌自我識別功能時,手動創造出類似的形態。
他們讓攜帶Sw1噬菌體的大腸桿菌與不攜帶Sw1噬菌體的大腸桿菌相遇,互相識別異己,大腸桿菌攜帶的Sw1噬菌體基因會被啟用,複製出噬菌體釋放到外環境中,去攻擊不攜帶Sw1噬菌體的大腸桿菌。
菌株間的接線便是它們的“交戰區”。在那裡,不攜帶Sw1噬菌體的大腸桿菌全部被殺死,沒有活菌,只有Sw1噬菌體。噬菌體很小,在顯微鏡下透光,像一灘湯湯水水。這便是“國界”的形成過程。
眼下的藍細菌們的情景,和被噬菌體叨擾的大腸桿菌的,格外相似,似乎預示著一個令人顫抖的可能:
賽格蘭的腺病毒載體,並不是一個殘疾的、沒有複製能力的、見誰都殺的病毒,而是莫名其妙地變成了一個健全的、有複製能力的、只攻擊藍細菌的噬菌體。
而這種變異的藍細菌又對植物產生了奇妙的作用,把植物都殺死了。
這是一個極其荒謬的想法,因為賽格蘭的腺病毒已被透徹分析過,不與任何已知噬菌體基因片段相匹配,更不含任何供噬菌體複製的關鍵基因片段。
此想法只在一種可能下成立:賽格蘭是一隻在打字機上無意間敲出莎士比亞全集的猴子。
這種事情,哪怕把全人類的福氣都集中在那魔鬼一人身上,也不可能發生吧。
信他還不如信艾達否的鼻涕宇宙第一聰明。
無盡內耗之後,盧赫終於願意把眼從顯微鏡目鏡移到天花板上,潔白的燈光盡頭,灰濛濛的玻璃絲吊頂後,厚重的岩土之上,摸魚大師竺丘已化身為工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