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以榛覺得他這話有點奇怪,腦子飛快思索著。
「你什麼時候來的?」
「你被人打一巴掌之前。」
顧以榛:「……」
他騰地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你全都聽到了?」
程星臨坦然承認,「嗯。」
下一秒,顧以榛揪住了他的衣領,語氣警告著:「不準說出去,也不準告訴任何人!」
程星臨神色不變,也沒反抗,「不用你說,因為我比任何人都想保護她。」
顧以榛忿忿不平地鬆開了自己的手,重新蹲了回去,又變成了蘑菇。
程星臨看見他這般模樣,不禁覺得好笑。
他開口:「顧以榛,你知道自己身上有什麼臭毛病嗎?」
地上的那個蘑菇沒理他。
程星臨:「是王子病。」
「說到底,你就是被家人保護的太好了。」
顧以榛小聲地反駁:「難道你不是?」
程星臨輕笑了一聲:「我跟你可不一樣。」
「我小學就被我爸帶去農村體驗生活,我知道那裡的生活條件不好,也知道自己非常幸運地生在一個好的家庭。」
「我跟我媽去過非洲,那裡每年都有很多人生病,能健康成長下來的孩子並不多,要麼餓死,要麼病死。」
「我跟我爺爺奶奶去過很多福利院,那裡的孩子多數是被父母遺棄的,因為他們天生有疾病,或者智力不全。」
「這個世界上其實有很多我們看不見的角落。」
「你肯定沒見過這些,也不知道這些。因為你從小錦衣玉食,被家人寵著,想要什麼就要什麼。沒見過人間疾苦,也沒體驗過世間百態。可在這世界上,有些人光是活著就已經很難了。」
「尤其是那些想努力活著的人,更難。他們一邊想活著,不想讓身邊人難過,一邊又想尋死,這樣就不用拖累別人了,很矛盾不是嗎?」
想努力活著的人,不就是路以檸嗎。
她想過死,卻沒成功。
現在活著,也只是為了別人。
現在的她,剩下的只有那抽離靈魂後的軀殼。
她什麼都可以做,又什麼都做不了。
程星臨看著那個蹲在地上一直沒說話的少年,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從一開始就很討厭我,為什麼?因為我對你的態度跟別人的都不一樣,所以你有落差感。」
「你之前的生活過得太好了,好到你習慣了接受別人給你的東西,你認為那是理所當然的。別人不喜歡你,你就認為是別人的問題,你從來沒反思過是不是自己的問題。」
「你可以不喜歡你姐姐,但是沒必要惡語相向。就拿你母親車禍,你對你姐說的那句話……」
「不是的。」
顧以榛打斷了他。
他抓著自己的頭髮,沙啞著聲音說道:「我無心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麼會那樣說。」
程星臨:「就算你是無心的,也是你親手拿著刀,扎進了你姐姐的心。」
顧以榛不得不承認,他這句話戳中了他的心窩。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他說過就忘的一句話,卻深深地扎進了別人的心。
是他的問題。
是他錯了。
程星臨在他面前蹲了下來,單手撐在膝蓋上,語重心長道:「所以你要做的,不是逃避,不是自責,而且去道歉,跟你姐說對不起。」
「顧以榛,你那些臭毛病該改改了。這個世界上,除了你的家人,沒人會慣著你。」
「別拿你的冷漠和利刃去傷害最親的人。」
……
有微風吹過,揚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