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我們是很好的朋友。”
“確實是。”
“那為什麼要騙我?”
也許是水汽的緣故,她盛滿水光的溼潤眼眸令維恩不敢多看一眼。自然,也回答不上來她的問題。
塔西婭這段時間以來,幾乎從未安安穩穩地睡過一個覺。
每一夜每一夜,她都在詢問自己是否已經決定好直面這一切,然後就這樣與那柄象徵著無畏與勇氣的“勇者之劍”對坐到天明。
在最初懷疑到維恩身上的時候,她便模擬了從山頂返回維恩宿舍沿途的幾個可疑地點,逐一排查。
也許是運氣好,也可能是那人根本不覺得自己需要在這種不起眼的地方悉心偽裝,她並沒有花費多久的時間便順利找尋到了這把鏽跡斑斑的長劍。若不是因為自己的身份可以查閱許多秘密檔案,由此也知道它的外觀特徵,旁人恐怕即使從它身上踩過也不會想到這竟然就是唯一能證明【勇者】身份的信物。
於是她藉著繼承教皇權杖的機會,對外借口說想清點一下神殿現下封存的至寶,順利地將這柄不起眼的長劍混入了另一堆光彩奪目的珍寶之中。
教廷確實有追蹤勇者之劍的秘法,可是,教皇的權杖卻恰好又保留了另一種可以消去其上魔力印記的秘法。
連塔西婭本人都對自己竟然能面不改色、如此平靜地做完這些事情而感到意外。
該說是有其師必有其徒麼……連自己也終於變得會欺騙、會撒謊了。
在知道自己瞞著他接過教皇之位,不再能如他所想的那樣與他一起返回王都的時候,他應該會失望,甚至是憤怒吧?
那正是自己想要看到的。
她想要看到他被信任之人背叛時露出的表情,唯有如此才能稍稍撫平自己內心難以言說的酸澀與苦楚,所以她最終還是出現在了他面前。
為了全心全意地侍奉神明,至高的教皇陛下必須要掙脫凡人的枷鎖,不再被凡人的情感慾望所桎梏。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唯有遠在王都的母親,好在樞機院願意做出讓步,已秘令身在王都的威拉德主親自教護送其遷來山底小鎮,還許諾將盡教廷上下之力醫治,並讓她在教廷的庇護下安度晚年。
雖然塔西婭沒對諸位樞機院主教們抱有多大的期望,僅以魔法水平而言,即使是如艾柯絲那樣舉世難敵的強者也對生老病死束手無策,何況他們。
相比之下,不如自己親自上,若能借助光之魔法深入研究改進教廷內一向不予外傳的各項治癒類秘法,或許還有一線轉機。
也許這就是我與他的最後一面了……自此之後,永不復見。
塔西婭心想。
“我……我並不想傷害你……”維恩充分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有口莫辯。
“那麼,你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欺瞞我的呢?”她輕輕歪著頭,疑惑問道。
隨即又自問自答似地猜道:“從你用艾柯絲的身份向我分析不要揭露維恩和歌禮小姐的秘密時?”
“還是從艾柯絲藉著玩具小熊的可愛面貌,偽裝之上又偽裝地出現在我面前時?”
“又或者是,名為維恩的這個人,在說出想要和我成為朋友的那一刻起?”
“等等,那個玩具小熊並不可愛吧……”明明是醜不拉幾、用各種不同顏色的碎布縫製而成的、看上去像是驚悚片裡經常會出現的暗示性道具一類的小東西。
“這個地方是重點嗎?!”塔西婭終於忍無可忍地大喊道。
她現在的表情很可怕,與以往的樣子完全不同。
維恩愣愣地看著她,有點被她忽然爆發的情緒震到。
“所以你承認了對吧。”
你分明都已經認定了,難道我還能不承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