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司馬想錯了。」李燕燕澀澀地說,「魏王是魏王,他是他,既然來了,只怕沒那麼容易送走。」
宗瑋一愣,隨即眨了眨眼,意味深長道:「溫娘子可以安心,陛下看重娘子,定要迎回娘子……實不相瞞,盧相早有部署,盧相本人也已在兗州恭候娘子大駕了。」
「盧相?」李燕燕驚駭不已,「……司馬說的可是盧慶沅盧大人?」
宗瑋淡笑:「大周朝上下還有哪位盧相?」
他說完,四面看看,小心翼翼地離開了。
李燕燕頹喪地按住額頭:「這下壞了,盧慶沅可不好說話。」
小春好奇地問:「盧相?那位文采卓絕的盧相?他寫的曲子詞,全長安沒人不會唱……」
「嗯……」李燕燕無力。
盧慶沅出身高門,十幾歲就是有名的才子,年十六又金榜題名、高中狀元,為大周朝立國以來第一人。盧慶沅雅擅風流,文名廣播,每有佳作流出,人人爭相傳唱。
不過,朝堂之上的盧慶沅卻和風流旖旎沾不上邊,他為人剛正不阿,以氣節自持,每每諫諍,乃是熙宗朝第一能臣,也是人人敬畏的冷麵宰相。熙宗一朝能維繫住偌大國土,盧慶沅居功甚偉。
連他也站到了四哥這邊……李燕燕若有所思。
「從前盧相在上書房給皇子公主們授課,說起來我還要稱他一聲老師,還有——」李燕燕苦笑,「他很不喜歡我。」
若是其他人,興許有轉圜的餘地。
盧慶沅……難啊。
李燕燕揉了揉額頭,沮喪地想。
……
行至半路,突然降下稀稀拉拉的小雨,中途又有道路被水流沖塌,車馬困頓,行路維艱。
李燕燕再沒找到機會和岑驥說話。
當夜,她們宿在魏州邊界的簡陋逆旅。儘管客舍只有兩層,統共十餘間客房,宗瑋還是堅持闢出整個二層給李燕燕,又將雜人驅出,親自侍奉李燕燕在大廳用膳。
李燕燕几番推辭,宗瑋卻堅持說:「不能亂了禮儀。盧相吩咐,決不可怠慢溫娘子。」
他一定知道我是誰了。
李燕燕轉了轉眼,宗瑋做事滴水不漏,在外對她很冷淡,私下裡殷勤卻不顯得卑微,更深的,連她也看不透。
她想了想,試探說:「我此前未曾聽聞宗大人。」
宗瑋淡道:「說出來不怕娘子笑話,宗某也曾拜為盧相門生,卻於學業之道不甚精通,屢屢被老師嫌棄,年過而立才勉強考中進士末等。籍籍無名之輩,娘子當然不曾聽過。」
聽話聽音,李燕燕會心一笑:「宗大人不會一直屈居司馬之位的。」
宗瑋也笑:「還需娘子提攜。」
李燕燕猶豫了下才問:「那位岑將軍去哪兒了?」
宗瑋眼中閃過一絲好奇,可他什麼都沒問,恭謹地答:「回娘子的話,客舍不足,岑將軍帶來的人都借住在村民家。娘子若想傳話給……」
「不用。今日有勞,所有人早些休息吧。」
「是——」
李燕燕起身,被小春攙扶上二樓,到拐角處回首一望,宗瑋還畢恭畢敬地立在原處。
「宗司馬是個機靈人。」李燕燕輕輕說。
小春努嘴:「這就來巴結了……他倒會見風使舵。」
「以後會越來越多的,」李燕燕收回眼,「至少他足夠能幹,至於是不是見風使舵……管他呢,被巴結總比我去巴結別人好……」
說著話,來到客房前,小春一推開房門,愣住不動了。
「怎麼——」
李燕燕上前一步,卻見房裡一個瘦削頎長的背影,昏暗中,正轉過身來。
「你……」